借宿东衙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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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花娘有五个孩子，小花是唯一的女儿，三个哥哥，一个弟弟。大哥叫小光，独立，傲气。二哥叫小铁，爱喝酒。三哥叫小强，爱干净，张罗。五弟叫小毛，啥也不惦记。小花娘热心肠，利索，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小花爹是村书记，刚正不阿，孩子们生计的事儿一概不安排。让老大学修鞋，老二学做饭，老三学推头，老五学开车。小花娘想得长远，想给孩子们找个稳定的班儿上。幸好还有小花她姨。小花娘和她姨是一奶同胞，其实没有血缘关系，但两人脾气相投，胜似姐妹。小花姨入伍，有了军衔，嫁给了部队干部，生活事业稳步上升。小花娘几个孩子的工作安置，小花姨帮了大忙。小花娘有个28的大加重车子，为了孩子工作的事儿东奔西跑。最终，老大小光去了电厂，老二小铁、老三小强去了钢厂。小花个子高，长得大气，高中就是老城区篮球队的，后来篮球队解散了，去了食品厂，和小暖成了同事。五弟还未成年，不着急。有句话说得好，“宁要要饭的娘，不要当官的爹”。小花娘是一家人的主心骨，把小花爹照顾得无微不至。小花爹铁面无私，唯物主义，无所畏惧，特别喜欢打死“长虫”和黄鼠狼。可是有一次，拿铁锨铲断蛇的七寸后，大病了一场。小花娘熬中药，找人看，终于给救回来了，小花爹以后不打“长虫”了。小花爹常说“与人斗其乐无穷”，家务也是他的战场，但很疼这唯一的闺女。一家人欢天喜地地给小花和小朋办婚事，小花回门的第三天，小花娘突发脑溢血，走了。五弟小毛就说了一句：“天塌了”。日子还要继续。小花和小朋在安家村大院里住下，生了儿子，取名森儿。小朋娘厉害，两人商量出去单过，抱着刚满月的森儿，什么也没要。小花爸心疼闺女，收留了小朋一家。“倒插门”算不上，换住娘家吧。那是一个共产门脸房，做生意，居住功能合一。森儿奶奶爱打麻将，谁家孩子也不看，现在离奶奶家远了，更是指望不上。小花娘也那么突然地撒手人寰。只能自食其力。

    小朋会修电机，小花学着抚养孩子。修电机，卖修好的电机，日子一点点过下去。小花跑到街坊邻居那里，学给孩子做丫丫裤。听说孩子晚上睡觉，可以在屁股底下可以垫沙土，尿了也不沤。小花也试试，没成想，沙土没找对，裤子里面和泥了。森儿小时候身体不壮实。森儿的大姑小柑和小姑小雪有时来看看他。到饭点了，小柑帮忙煮碗挂面，小雪边吃边说：“以后不来了，面汤带着孩子的臭味儿”。小花住这儿，还得和哥们弟兄邻里街坊打交道，那也是一种功夫。大哥、三哥、五弟经常登门骂街，生怕住下，占走家里的一寸土地。“为母则刚，为妻则刚”，小花把家里床横在门口，经常是一人对骂兄弟三人。一个月至少两次，小花已视为家常便饭。

    小朋卖电机赚到了第一桶金。买的第一个大件就是熊猫电视机。夏天一到晚上，邻里八家都来看《霍元甲》，连帮着看孩子。还买了电扇，自行车，手表，挤在一间临街屋子里。夏天躺在蚊帐里，等着电扇转过来的风。冬天，躲在被窝里，躲避蜂窝煤炉封火后的寒凉。小花年纪轻轻，娘就走了，好多事情还没有明白。三年引产了两个男孩后，又怀孕了。小花再也不想受那个痛苦了，决定生下这个孩子。小朋翻脸了，本来条件就不好，再加一个孩子可怎么办？执意做掉。小花坚持生下，于是，两人有了一个闺女。取名璆儿。那时候国家已经开始实行计划生育政策。孩子刚出生，居委会的大妈就天天堵着门口抱怨，流动红旗再来流动不回来了，还得罚款1000元。那时候1000元可是天文数字，小朋把孩子户口迁到安家村，安家村也不乐意，又回来。最终好说歹说，掏了1000元罚款，息事宁人了。“千金宝贝”留下来。小勉看着老三家儿女双全，恨自己肚子不争气，继续奋斗。璆儿出生第二年，囡儿到了小勉家。小勉把囡儿放在床脚，月子里闷闷不乐。小暖生了一个儿子，心态很放松。

    小朋家底子薄，两个娃，老人帮不了忙，小花全天候在家看孩子。看到安家村有煤场，小朋雇车去山西拉煤，在家门口卖。街坊邻居一个图近，一个是听说山西拉回来的煤，禁烧，煤很快就卖完了。小朋没有A本，要雇司机，跟车走山路去山西。有一次大雪封山，半个月没回家，生死未卜。小朋回来和小花说：“在山上困了半个月，吃方便面，打牌。”打牌赚得比卖煤赚的多。小花自己在家看着两个孩子，森儿总咳嗽，一宿一宿溜达着抱着睡觉。璆儿皮实，不挑食，嘴甜。无论小朋何时回家，都能起床，围着爸爸吃饭，聊天儿。1988年的冬天，大家都回安家村过年。小柑的儿子比璆儿小半岁。年关难过，三十，三个儿子带着老婆孩子都来了。老大小胜，自己盖的房子，离老人家很近，两个孩子自然也和爷爷奶奶熟络。老二小顺，买的楼，离爷爷奶奶家只隔一条路，延合又是长孙，自然也讨老人高兴。小朋一家十三不靠，去安家村，就和去陌生人家一样。

    吃完年夜饭，一家四口回家休息，初一来拜年。晚上八点，天上飘起了雪花，一家四口推着一辆车子往家走，得走1个小时。小顺开着车出来，小朋说：“二哥，你把森儿和璆儿送回家吧，我和小花骑车子回去。”小顺就回了一句：“我还有事儿呢。”开车就走了。小朋第二天就去学驾照了。修电机，卖电机，卖煤，打牌，攒钱买车。一年后，买了一辆夏利。又过了一年，卖了夏利，买了一辆尼桑。车是有了，房子还没着落。小花的兄弟们的谩骂也没有停歇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