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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倒也好,免得她烦心救完人之后又该如何。薛灵芝看了眼宅子那头,见没什么动静,想来石管家和仆人并未留意到这边,便开始收拾院子里的一片狼藉,以及自己身上的血污。
她本就被人看成天煞孤星,若是再不明不白地惹上其他事情,恐怕未来日子只会难上加难。
收拾妥当之后,薛灵芝重新躺回床榻,却心绪难平,久久不能睡去。
“把这副身子彻底交给我,我能满足你的所有愿望,”她脑海中有道声音响起,“你想要的自由,你喜爱的山山水水,还有张少白,我都能给你。”
薛灵芝心想:“你总说把这一切给我,但你又是谁,你明明就是我啊。”
她紧闭双眼,用力摒弃脑海中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尽量让心情平复下来。可她努力许久却毫无作用,她此时此刻的心乱如麻,仿佛预示着什么。
可惜,那个唯一能帮助她的人,正在长安的另外一处……
饱受煎熬。
※
清冷的月光之下,张少白觉得身体莫名发热,好像体内有异物在各处游走,将他折磨得近乎疯癫。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这种情况了,准确来说,普度大会的第一试开始之后,他的身体便开始这般,这期间他也花了不少心思寻找病根,可病情还是愈发严?重。
最为恐怖的是,精通祝由的张少白居然完全没有觉察到是谁向自己下了毒手,他怀疑过铸玲珑在自己身上还留了其他东西,也怀疑过是否佘婆婆当时也藏着暗招,不过这些都只是猜测,多日过后早已无从证明。
但是,这也为他提供了一条至关重要的线索。
自打张少白愿意走出张家大门的那一刻起,他便将生死置之度外,以自身作为诱饵,主动勾引那些对张家不怀好意的人露出马脚。
如今他中了招,刚好说明的确有人暗算于他,而这种神不知鬼不觉的手段,极可能与六年前的那场大火有关。
张少白皱着眉头,轻轻推开窗子,看向月亮的眼神中满是感伤。忽然,有道身影挡住了他的视线,站在窗外对他说道:“你本就有隐疾在身,如今又伤上加伤,是不想要命了吗?”
“如果能查出那场火的真相,这条命不要也罢。”
五叔勃然大怒:“胡说八道,你若是死了,张氏祝由的传承就断了!”
张少白却说:“我和老爹他们不一样,我从来都不在乎什么传承,我只在乎这一世能不能活得问心无愧。再说了,当年离家出走的大伯说不定还没死呢,可以让他开枝散叶啊。”
“不要提起张怀璧那个大逆不道的叛徒,你是二哥的儿子,和他绝不一样!”五叔看着张少白的惨白面容,怒火顿时烟消云散,“唉,不说了不说了,和你唠唠叨叨了这么多年,你什么时候听过我的话?”
“那是五叔疼我,”张少白露出一个孩童般的笑容,转而说道,“之前我用摄魂之法试探出了佘婆婆的深浅,也确定她和大火无关。那么还有铸玲珑和厉千帆二人,其中铸玲珑也与我算是暗中交过手了,就剩下厉千帆神神秘秘。说实话,我感觉凶手就在他们当中。”
五叔喝了口酒,刚想说些什么,突然听到旁边不远处传来“吱呀”一声,转眼间便溜得无影无踪。
明珪迷迷糊糊地走到了刚才五叔站着的位置,看着窗子里面的张少白,轻声说:“先生怎么还不睡啊?”
张少白揶揄道:“你这是半夜起来开闸放水?挺好,免得尿床。”
明珪小脸通红:“才没有……我就是做了个梦……梦见了我爹。”
张少白叹了口气,又看了小徒弟许久,见他没有离开的打算,于是说道:“进来一起睡?”
“哎!”明珪脸上又有了笑意。
一夜过后,日头初升,张少白拨开压在身上的宝贝徒弟,轻手轻脚地出了门。他与茅一川事先并未有过约定,却不约而同一起到了曲池坊。
曲池坊位于长安东南角,虽说地处偏僻,却有着城里难得一见的好风光,只因曲池便是修建于此。早在大隋时期,这里就建了一座皇家园林,名为“芙蓉园”,之后长安易主,芙蓉园侥幸得以存留。
茅一川赶到这边的时候,比张少白略微晚了一步,刚好看到一袭白衣的祝由先生就站在坊门处,神游物外。
他伸手拍了一下张少白,后者吓得一个激灵,转过头来没好气道:“你这人走路怎么没声!”
“只是你没听到罢了。”茅一川转而问道,“你居然一反常态一早来了这边,莫不是对第二试有了想法?”
张少白摇头道:“没有,只是越想越觉得此番普度大会有些不太寻常。”
茅一川眼前一亮:“怎么说?”
“三言两语我也说不清楚,还是查案要紧,先过了药试再说吧。”
随后,两人似是闲逛一般在曲池坊内走走停停,与其说是查案,张少白反倒更像是出来逛街游玩。不过这人生了一张巧嘴,能说会道,一见到坊中老人便凑上前去套起了近乎,顺带着打听最近曲池坊发生的那些怪事。
情况与茅一川之前了解的差不太多,大概是半个月前,曲池坊便出现了丢失牲口的怪事,而后怪事愈演愈烈,居然又平白无故地丢了几个大活人。更可怕的是,还有人在偏僻处找到了一些骨骸,上面的血肉则被啃食得干干净净。一时间曲池坊人心惶惶,以为是有厉鬼作祟。
说是厉鬼,张少白自然丝毫不信,在他看来所谓厉鬼更有可能是一头凶兽,或是一个……活人。他脚步不停,四处走访,搜寻着那些大同小异的说法。最后,他寻了个清静凉快的地方,折了根树杈子便蹲在地上写写画画。
茅一川看了许久,终于发现张少白画了一幅曲池坊的地图,不过并不详尽,只把主要的巷陌勾了出来。他倍感好奇,于是问道:“你这是要做什么?”
“这叫‘堪舆之法’,我要用它探一探厉鬼方位。”
“堪舆?祝由居然还懂这个?”
“俗世有风水,人心也有风水,两者算是大同小异。”张少白的态度颇为不耐,茅一川见状也不自找没趣,只是用心去看,至于能看懂几分那就说不准了。
画好曲池坊后,张少白又捡了几枚石子放在手心,说道:“这世间万物,皆有规?矩。”
茅一川不确定他是不是在同自己说话,所以没有接茬。果然,张少白自顾自地继续说了下去:“日升月落,这是规矩,冬暖夏凉,这也是规矩。‘规矩’二字,看似简单,却有天地至理,堪舆说白了就是窥探这些规矩的一个法子。”
说完,张少白往茅一川那头扔了颗石子:“听懂了没?”
茅一川微微一愣:“懂了一些。”
“笨,我的意思是,既然世间万物都有规矩,曲池坊的厉鬼便也不例外!”
茅一川倒也不生气,此情此景让他想起了去年和张少白第一次联手破案的时候,那时他仍将其视为骗子,没想到这位看起来极不靠谱的祝由先生居然真就凭借几滴血破了?案。
张少白苦思冥想了一番,然后把手中石子依次摆在了图中各处。茅一川仔细一看,便发现那些石子的“落脚之处”刚好是发生过丢失家禽家畜,以及有人走失的各家各?户。
只不过,这些地方杂乱无章,看起来似乎没有丝毫逻辑可循。
张少白重新拿起树枝,轻轻画了几道线,将那几枚石子连了起来。随后他停笔犹豫,皱紧眉头,又画了四条线将所有石子圈定其中,他说:“此为矩。”
茅一川也眉头深皱,不解其意。
张少白手中树枝再动,这次画了许多大圆小圆,他说:“此为规。”
规矩已成,曲池坊的地图被弄得乱七八糟,但看上去却仿佛有了一丝头绪。张少白用手指按住其中一点,说道:“人往往不自知,其实自己就像是拉磨的驴子,无论如何走都在规矩之中。”
茅一川瞳孔忽地一缩,他发现张少白指尖所在之处,与地图上各枚石子的距离刚好一致。他隐隐觉得这并非巧合,忍不住开口问道:“那头厉鬼就藏在这里?”
张少白站起身来,拍了拍屁股上的尘土:“差不多。”
“我看方位似是芙蓉园那头,不如这就过去?”
“不急,先找个地方休息一下。”
茅一川虽然着急破案,但看到张少白脸色极差,还是不由心软,乖乖找了一处茶摊歇脚。不料他俩落座之后,居然听到了一个极为有趣的传闻。
说话的人是此地的大茶壶,平时就喜欢说些杂七杂八的东西引人来此喝茶。这人说他曾经亲眼见过那头厉鬼,只可惜天色已晚,没太看清。
张少白扔过去一枚铜板,一边喝茶一边问道:“仔细说说,那厉鬼长什么样子。”
大茶壶颇为娴熟地接住铜板,嘿嘿一笑,讲道:“看背影是个魁梧的,估计是个男子,头发很长,而且都拖到了地上。”
“在哪儿看到他的?”
“这个嘛,”大茶壶欲言又止,直到又接住了一枚铜板,这才笑嘻嘻地答道,“就在曲江池边,挨着芙蓉园,那厉鬼走过的地方留有水渍,说不准还是只水鬼哪。”
张少白和茅一川两人相视无言,心中俱是一震。
茅一川再也按捺不住性子,放下茶碗起身便走,张少白也赶忙喝尽了碗底剩下的那点茶汤,跟了过去。
每次涉及查案之类的事情,茅一川的动作可谓风风火火,就好像只要稍微差个一时半刻便会和真相失之交臂。没过多久他便到了芙蓉园外,又过了一会儿张少白方才气喘吁吁地追了上来。
芙蓉园乃是皇家园林,看守森严,厉鬼自然是不可能潜入其中的。不过这芙蓉园只将部分曲江圈在其中,还余下大半在宫墙之外,如果那头厉鬼真的藏身水中,便只可能是这个地方了。
而此处,刚好就是张少白用堪舆之法找到的那一点!
茅一川迅速沿着曲江边上仔细探查了一番,的确找到了不少线索,比如有一处较为隐秘的低矮水岸,在那里发现了一些骨头,其中大部分是鱼骨。看样子厉鬼的确藏身于此,至于为何挑了这么个地方,估计和芙蓉园里养着的锦鲤不无关系。
张少白向来懒惰,属于能躺着绝不站着的人,他站在茅一川身后不远处,看到棺材脸有所发现,便开口问道:“喂,你找到什么啦?”
茅一川答道:“鱼骨。”
张少白反应极快,瞬间想通了关键:“没人会闲着没事来这里捕鱼吃,仔细想想只能是那头厉鬼了。”
茅一川眯起眼睛,仔细打量了一番附近景物。曲池坊之所以叫作“曲池”,便是因为它紧紧挨着曲江池,而说起这曲江池,更是大有讲究。
他自幼长在金阁,知道不少长安的隐秘之事,其中一件,便是整座长安城都是根据乾卦而建。长安城内有六条土坡,分别对应着乾卦中的六爻,根据爻辞不同,长安由南向北依次做皇家园林、寺庙道观、市场、朝堂、皇宫以及禁苑用处。
长安地势东南高西北低,然而按理来讲西北属于天门,象征皇权,理应势高。为了改变风水,只好在东南开凿池沼,刻意降低地势,如此一来便有了曲江池。而后此处更修建了芙蓉园,开通黄渠与其相连,使得曲江池变成了一半位于芙蓉园内,一半位于园外的水地。
张少白看了看平静水面,忽然说道:“你说厉鬼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武后又为何将第二试取名为‘药试’?”
茅一川反问:“你觉得呢?”
“它嗜食生肉,这并非活人习性,但大茶壶却说它是人形,且头发极长……总归来说,肯定不是什么鬼魂,至于武后是如何想的嘛,我是一点思路都没有。”
“既然如此,倒也不用思虑太多,把它抓住不就一清二楚了。”茅一川是个不会说谎的人,他目光闪烁,显然还知道些什么,却不愿告诉张少白。
张少白自然看了出来,但没有追问。
两人又在此处徘徊了一阵,没有见到丝毫异常,想到之前的传闻中厉鬼大多是夜间行动,便决定等到夜里再来查探。待到夕阳西下,净街鼓响起,曲池坊各家各户纷纷回了自家宅院,街道顿时空荡下来。
推事院事先早已打点过上下,参与普度大会者只要出示第一试抓取的木牌,便可以无视宵禁,故而张少白和茅一川才能在夜间肆无忌惮地行动。
出乎意料的是,当他二人重新回到曲江池畔的时候,传闻中的厉鬼没找到,却在一棵树下看到了奄奄一息的厉千帆。
张少白心中颇为疑惑,他记得厉千帆之前曾与铸玲珑结盟,怎会到了这里,又落得如此下场?
茅一川却没想那么多,赶紧伸手试了试厉千帆的鼻息,确定他只是昏倒之后便用力掐了片刻人中。
“唔……”厉千帆总算醒转,但眼神迷离,费了半晌工夫才总算是真正清醒过来。
茅一川冷声问道:“此处发生了何事?”
厉千帆虚弱答道:“我与铸玲珑乃是为了‘药试’而来,并且在这里发现了厉鬼踪?影。”
前来普度大会争夺金牒的人算是藏龙卧虎,张少白能够通过堪舆之法找到这里,其余人也有各自妙法寻到线索。
茅一川见厉千帆想要起身,便伸手扶了一把,后者艰难地站了起来,靠着树干,继续说道:“我们找到厉鬼的时候,他刚好从水里出来,看模样和寻常人无异,只是身上衣物极为破烂,人也十分邋遢。”
“那你是如何晕倒的,厉鬼又去了哪里?”张少白站在厉千帆对面,问道,“还有铸玲珑,她为何不在此处?”
面对张少白一连串的问题,厉千帆显得有些迷糊,他说:“我也有些记不太清了,只记得看到厉鬼不久后,应是有人忽然偷袭……晕倒前我隐约看到铸玲珑追着厉鬼往那边去了。”
说罢,他伸手指了个方向。
茅一川顺着方向往那边看了一眼,随后又转回头来看着张少白,不知在想些什么。
张少白笑着摆了摆手:“你尽管去追那头,这边就交给我吧,厉千帆受的伤不知是轻是重,我帮他简单处理一下。”
既然张少白都这么说,茅一川也就收起对他的担忧,轻轻点头后便风一般地追了过?去。
待到茅一川已经走远,看似虚弱的厉千帆忽然笑了起来。
他双眼紧紧盯着张少白不放,笑声越来越狂放,眼角甚至有泪水渗出,流入了脸颊的浓厚胡须中。
就像是一头终于捉到了猎物的凶兽。
厉千帆说道:“你不该让他留你一人在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