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脸颊微红,但眼眸中仿佛有星光闪烁:“这么说来,先生认为我说得有道理?”
“岂止是有道理,你说得已经八九不离十喽。”
“既然道理这么简单,为何先生不把它直接传授给他人呢?”灵芝刚一说完,就意识到自己失言了,于是补充说,“是灵芝唐突了,它看似浅显,但其中蕴含的道理却是至深,自然不能随意传授他人。”
张少白倚在亭边,轻轻摇头道:“你看过医书所以懂得这个道理,但世人没看过医书的却更多。他们没读过医书,可是内心却对神灵敬畏,所以我借助神灵的说法帮助他们,效果反而更好。”
灵芝想了片刻,终于恍然大悟:“先生之所以绑了一头辫子,又在身上挂了许多奇怪东西,就是为了让他人不解,而他人一旦不解就会把答案托付给满天神灵,从而认为先生能够与神灵沟通。先生这是假借着神灵的旨意,实际上做着治病救人的事。”
“嘘!”张少白看着晶莹池水,似乎想起了什么,嘴角噙着笑意,“可不能乱说,我自然是相信鬼神一说的。只是除此之外我更相信一点,那就是鬼神即便有神力,也需要通过人来施展。”
张少白还记得父亲第一次传授自己祝由之术的时候,贪玩的他不愿学习,故而对父亲说,世上没有鬼神,祝由之术只是打着鬼神的名头招摇撞骗罢了。
父亲听后重重地揍了他一顿,边打边说,做人最大的忌讳就是狂妄自大,你以为你什么都懂,你以为你知道的就是对的。总有一天,你会发现你原本以为的神灵根本不是神灵,你鄙夷的祝由也压根不是祝由。
他不服输地问,那到底什么是祝由?
父亲没有回答。
张少白假装眼睛酸痛,用手指揉了揉眼角,在灵芝看不到的那侧脸颊,一滴清泪不小心逃过指尖,滑落,滴入池塘。
“叮咚”一声,小鱼以为是有人投食,纷纷聚拢过来,萦绕在水花旁,久久不肯散?去。
灵芝用衣袖遮住脸庞,似是打了个哈欠,忽地悠悠说道:“先生,灵芝有些倦?了。”
张少白回过神来,看向灵芝说道:“那就休息一下,说不定你睡着之后我就能碰到另一个灵芝呢,正好有些事情想要问问她。”
“希望她不要伤到先生……”灵芝不好意思地笑了下,随后感到倦意如潮水涌上心头,自己居然毫无阻抗之力,就这样趴在面前的石桌上,渐渐失去了知觉。
张少白盯着她的一举一动,发现灵芝之前所言非虚,她的确嗜睡,即便身边有个尚不能完全信任的陌生男子,她也能趴在桌上睡着。
亭外风声窸窣,偶有鸟鸣,张少白发现灵芝的睡容有种静谧之美,不知不觉看得痴了。那一刻他回忆里的大火终于熄灭,他那颗一直笼罩在过去阴影之下的心脏得到了短暂的清凉与安宁。
可惜这样的舒适只持续了片刻,灵芝的身子依然趴着,但眼睛却忽然睁开,与正看着她的张少白四目相对。
刹那间,张少白如临大敌。
他难以形容灵芝的眼神,与之前的羞涩完全不同,这对眸子冰冷且深邃,居然令他的后背惊出了不少汗水,被春风一吹凉得仿佛渗入骨髓。
张少白知道,此灵芝,已非彼灵芝。
灵芝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就好像睡了许久终于醒来,顿时鹅黄色的衣裳勒紧,勾勒出一副曼妙身躯。张少白厚着脸皮看着,也不知道避讳。
灵芝忽然问道:“你是谁?”
张少白微微一笑:“你又是谁?”
“我当然是我,不然还能是谁?”
“那我也是我,不然还能是谁?”
灵芝的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应是从来没见过张少白这种无赖,不禁有些生气。她站起身来,活动了一番手脚,又望了一眼天色……嗯,天气大好。
“外面有点冷,你跟我进屋吧。”说完,灵芝便离开了凉亭,向着自己的卧房走?去。
张少白觉得脑子有点乱,一时间还无法接受现在的灵芝,他能够感受得到,这个灵芝是真的不认识自己。这说明两个灵芝进行交换之后,她们不会记得之前的事,就像是过着两段截然不同的人生。
可是既然如此,灵芝为什么还要张少白去她卧房?这是女子极为隐私的地方,尤其是对尚未出阁的女儿而言。
张少白心中经历了一番不为人知的斗争,最终还是“色”字战胜了理智,哪怕是龙潭虎穴他也决定去闯上一闯。
灵芝已经回了屋子,而且留了一条门缝,说明里面没锁。张少白走到门前的时候,莫名的一阵紧张,不过还是鼓起勇气推门进屋。
“麻烦把门关紧。”
“哦。”
“没想到你还真敢进来。”
张少白转身看着灵芝坐在床边,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灵芝脸上带着戏谑,冷冰冰地说:“现在好了,你信不信只要我喊一句非礼,石管家能把你当场打死,埋在后院当肥料。”
张少白心里顿时“咯噔”一下,心想果然色字当头一把刀,自己这番算是中了圈?套。
“我再问你一遍,你是谁?”
张少白乖乖回答道:“张少白。”
灵芝眼睛一瞪:“谁想知道你叫什么,我问的是你来我家干吗!”
张少白委屈巴巴:“我是你家请来的祝由先生。”
“哦?又是个好玩的先生。”灵芝上下打量着张少白,只是神色不善,仿佛小猫玩弄着老鼠。
“我都和你说这么多了,你是不是也应该告诉我……你又是谁?”
“明知故问,我当然是薛兰芝啊。”灵芝不以为然地说道。
原来她姓薛,张少白赶忙在心中记好。
等等!
她刚刚叫自己什么?薛兰芝!
张少白心中惊骇不已,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外面艳阳高照,屋里却门窗紧闭,甚至透着一股阴森寒意。两人一个坐在床上,心思千回百转,一个站在门边,随时准备夺门而逃。
沉默许久,自称薛兰芝的她眼睛一亮,心中想出了一个绝妙的主意,开口说道:“你要是愿意帮我个忙,我就放你一马。”
张少白一听赶忙答应:“你尽管说。”
“我可以配合你的治疗,甚至可以装成被你治好,这样你肯定能领到不少赏钱,但你必须按照我的指示行事。”
“我好歹也是个祝由先生,杀人放火的事我可做不来。”
“放心放心,你绝对做得到。”
张少白进退两难,只能点头,“你先说说看。”
薛兰芝“嘿嘿”一笑,说道:“我要你告诉石管家他们,后院闹鬼闹得厉害,叫他们平时尽量不要过来。就算来了,只要我不应声,谁也不许进屋!”
张少白撇嘴,“就算我不说,你这后院也没啥人愿意靠近吧。”
“那是因为我经常扮鬼吓唬他们,如果你帮忙再说一下,他们肯定更不愿意来?了。”
后院闹鬼的始作俑者竟然就是自家小娘子?
张少白恍然大悟,“我明白了,你平日里装疯卖傻就是为了让他们远离你这后院,然后你就可以……”
薛兰芝拍了下掌,“和聪明人说话就是舒服!”
张少白心中顿时有数了,又做出世外高人的模样,“既然如此,要我帮忙没问题,但你也要配合一下。”
薛兰芝爽快地说道:“怎么配合?”
“一会儿你在屋里继续装疯卖傻,顺便再砸点东西,然后假装被我治好,我会跟他们说是我用了祝由之术让你昏睡,并且勒令他们不许过来打扰。”
“妙极妙极,石管家肯定要问你是怎么治好我的,正好你再解释一番,帮我拖延一些时间。”
两人四目相对,居然生出了一丝知己难遇的感觉。
随后,薛兰芝忽然拿起枕头往地上重重一摔,同时大声骂道:“滚出去!”
张少白吓得一个激灵,赶紧大声喝道:“何方孤魂野鬼,安敢在此作祟!”
“滚啊!”薛兰芝一边骂着,一边随手扔着屋里的东西。
外面的石管家等人听到了这边的动静,纷纷聚到后院,有些胆小的只敢远远看着,还是老管家胆子大,居然站在门外,时刻留意着里面的动静。
屋里“叮叮咣咣”闹腾了好一阵子,伴随着张少白的一声怪叫,终于停歇。
许久,只见张少白潇洒之极地走了出来,他反手将门关好,还不忘在门缝上贴了一道符箓。
石管家赶忙问道:“请问先生我家小娘子情况如何?”
张少白挺起胸膛,回答道:“方才邪魂作祟,又欲占据灵芝小娘子的身体,现已被我镇住。只是灵芝小娘子沾染上这等邪物时间已久,若想驱除得干干净净绝非一日之?功。”
石管家闻言心中大定,连连说道:“镇住就好,镇住就好。”
张少白又说:“我在门上贴了‘清心凝神符’,你们勿要摘下,只要按时将饭食放在门口就好,等到灵芝小娘子清醒之后,此符自会脱落。”
“记住了,老仆一定叮嘱下人。”
“既然如此,咱们换个地方说话吧,以免打扰到灵芝小娘子。”
石管家原本还有几分倨傲,怀疑张少白是个假把式,现在算是彻底服气,赶紧带着先生回到了客厅,又是上座,又是奉茶。
张少白说后院有邪祟之物兴风作浪,乃是被镇压在水中的一只鬼魂。后来灵芝小娘子坠入水中,这才惊动了邪物,使其附身。此病名为“双魂奇症”,治疗起来极其困?难。
老管家忙说,只要治好小娘子,酬金便涨到三百贯。
张少白继续说着,这只水鬼本就是后院主人,赶是赶不走的,只能把它分离出灵芝小娘子的身体。这段时间闲杂人等尽量少靠近后院,否则孤魂受到惊吓,便会导致小娘子发狂伤人,事态更糟。
这边张少白侃侃而谈,那边灵芝卧房早已空空如也,只留一地狼藉。
吓唬完石管家,张少白忽然问道:“还有一事要请教管家,那个邪魂自称为薛兰芝,这是何意?”
没想到“兰芝”两字刚说完,石管家的脸色变得比刚才更加糟糕,他说:“这事不是先生可以打听的,您只管治病驱邪,别的就莫要管了。”
这也不说那也不说,这病可怎么治?张少白腹诽道,但看石管家神情惊恐,知道自己追问也得不到答案,只好作罢。
可怜石管家打破脑袋也不会想到,自家小娘子居然会和祝由先生联手设局骗人。他千恩万谢地把张少白送上马车,还事先支了一百贯钱作为诊金,生怕先生治到一半便突然反悔。
张少白的眼睛依然被布条遮住,不过双手却再没被绑起。车厢里头只有他一个人,所以他也不必继续装高人,不停用手摸索着那口沉甸甸的箱子,龇牙咧嘴笑得极其难?看。
这可是足足一百贯啊!
活了小半辈子还没见过这么多钱咧!
不过财物带来的喜悦总是短暂的,张少白的思绪很快回到了薛灵芝的身上。那个性情温婉的薛灵芝一旦睡去,便会变成性格截然相反的另一个人,且自称为薛兰芝。这其中一定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不然石管家也不会露出那种神色。
可是,若要治好双魂奇症,他就必须弄清楚薛兰芝是谁,以及她为何会在薛灵芝头部受创之后出现。
※
人逢喜事精神爽,时间也仿佛过得快了不少。黄昏时分,依然是那两个大汉驾车,将张少白平平安安送回了修行坊,还帮忙将钱箱子抬到了院子里,然后才风风火火地离去,连口水都没喝。
五百文租的小破宅子空空荡荡,张少白坐在钱箱子上,看见院里绑了一根麻绳,上面晾着昨夜自己“施舍”给天天的被子。
忽然间,心头的愉悦一下子被冲淡了不少。
也不知道那个穿着水绿襦裙的小丫头怎么样了,早知自己今天能赚这么多钱,其实多留她住上几日倒也无妨。张少白心想自己也算是“腰缠百贯”的富家翁了,找个丫鬟伺候自己的饮食起居不算过分。而且天天力气奇大无比,还能当半个护院。
那个小娘子看起来水灵灵的,应该不是穷苦人家出身,更不可能是什么穷凶极恶的暴徒。张少白还记得昨夜敲门的假里正,一看就知道是个练家子,天天若是落到他手里肯定下场凄惨。
少年郎叹了口气,掐指算来自己孤身一人在洛阳城闯荡也有大半年了。
还真是,有些孤单。
张少白正忙着顾影自怜,不料突然有人推门进来,还挎着一个菜篮子,里面装了不少食材。
少女面露为难,语气中带着哀求,“以后我给你做一日三餐,你多收留我几天行不?行?”
张少白面色严肃,罕见地说了重话,“你怎么敢出去买菜,若是让那些对你不怀好意的人抓住怎么办!”
天天吐了下舌头,“没事没事,我这一路上很小心的,而且我换了身新衣裳,就是真的撞见他们也不一定能认得出来。”
张少白脸色稍缓,“做饭去吧,我正好肚子饿了。”
“对了,我还有件事想要和你说……”少女的目光左右躲闪,一看就是心虚。
“说。”
“我买了一床褥子,铺在柴房了。”
张少白看了眼柴房那头,发现里面的杂物收拾得整整齐齐,还有很多东西被挪到了院子里。他知道天天这是要睡在柴房,所以没说什么。
天天又说:“可是我出来的时候太急,没带钱。”
张少白一瞪眼睛:“新衣裳、床褥,还有那一篮子菜,是你赊的?”
“唔……我在你枕头底下摸到了一个钱袋……”
张少白顿时气得好似一只胀气蛤蟆。
“你别生气嘛,等我避避风头就回去取钱,姐姐给我攒了好多嫁妆呢!”
“少在这儿胡吹了,赶紧滚去做饭!”
“哦……”
张少白屁股底下坐着三百贯,却还是止不住心疼那几十文钱。天天心里虽然嫌弃张少白小家子气,但也知道自己现在寄人篱下,受点气也没什么。把饭做好才是要紧事,姐姐说过,要想拴住男人就要先拴住男人的胃。
事与愿违,天天不仅没能拴住男人的胃,还差点气炸男人的肺。
两碗黑黢黢的面,上面撒了一大把嫩绿葱花。
张少白老脸拉得比面条还长,脸色比锅底还黑。
“我记得姐姐就是这么做的啊。”
“你姐姐到底怎么做面的我不知道,但我确定你是个没脑子的!”
眼看着两人又要展开一番唇枪舌剑,突然一阵敲门声响起,天天顿时想起了昨晚上的事情,吓得俏脸煞白。
张少白倒是淡定,先是打开一条门缝,一看外面的人长着一副棺材脸,这才把门完全敞开。
“案子破完了?”
茅一川板着脸,“破完了,凶手就是你说的那个。”
“那你还来找我晦气!”
茅一川没说话,只是眼睛往院子里一扫,一下子就看到了那口钱箱子,还有一个从未见过的少女,于是问道:“她是谁?”
天天赶忙喊道:“表妹!”
张少白同时说道:“丫鬟!”
茅一川单手扶刀:“嗯?”
张少白赶紧解释说:“远房表妹过来投奔我,这些天在我家当丫鬟用。”
茅一川松开佩刀,深深看了张少白一眼,然后便自行进了院子。张少白一边关门,一边不出声地说了几个词,看嘴型不是什么好话。
棺材脸用刀挑开那口箱子,顿时露出一堆铜钱,还没等张少白主动交代,他便说道:“这是诊金?薛家倒是大方得很。”
“岂止是大方,这只是三成而已……”话说到一半,张少白忽然回过神来,“等等,你怎么知道是薛家?”
“你也知道是薛家了?”
张少白和茅一川说话没头没脑,天天听得一头雾水,完全搞不懂两个人在聊什么。她只是很认真地看着那个捕快打扮的男子,心想这人长得可真俊。
“张少白,我好心提醒你一句,这个薛家可不是寻常人家,和他家打交道有掉脑袋的危险。”
“用不着你猫哭耗子假慈悲,”张少白把箱子重新盖好,然后一屁股坐上去,生怕茅一川又找个理由要没收财物,“比起薛家,我觉得你才更让人怀疑。你既然知道我是去薛家看诊,那说明你肯定在暗中跟踪。”
茅一川大大方方地承认:“没错,我的确跟踪那辆马车了,而且还花了一天时间调查那户人家,这才知道他家姓薛。”
“为什么要这样做?你千万别说是因为担心我的安危!”
“有事找你帮忙,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