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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贺明隽的方向喊了声“兄长”。
贺明隽点点头,很自然地将视线落在两年未见的贺峻身上。
搁现代还未成年的年纪,可如今贺峻不止能独当一面,还见惯了生死、手上也沾了不知多少条命。
丰富的经历让他迅速成长,心智上的变化看不出来,更直观的是他的气质和体格。
他如今看起来已经没了少年的稚气,像是一把出鞘的利剑,挺拔、利落、坚韧,还带着点难以遮掩的饮血的煞气。
贺明隽的外形也有点变化,只是与贺峻相比就不甚明显了。他身量又高了些,脸长开了,愈发显得容貌昳丽,可偏偏他是个“目中无人”的冷淡性子,眸光总是那样平静没有温度,再配上他矜贵的气质,既让人不舍得移开目光又仿佛多看一眼都是亵渎。
如果出征边关的人是三皇子,回来见到这样的太子,还看见他们正在打麻将,只怕心中就要不平衡了。
可是,贺峻却没有。他觉得兄长这样金尊玉贵的人合该如此。
比起宫中处处奢靡,他在边关的生活确实堪称凄苦,但每个人都有自己要走的路。
贺峻虽然小时候过得不幸,可他毕竟在贺明隽身边跟着耳濡目染了几年,就算不如贺明隽超然物外,至少也不会是愤世嫉俗、觉得整个世界都亏欠他。
贺峻自己不觉得有什么,可拉住他的手的皇后却生了几分怜爱和歉疚。
太子那一双手,看着比做成麻将的白玉还细腻,而辰王的手已经生了茧子。
“这两年你在边关吃了不少苦吧”
贺峻答道“都是儿臣应该做的。”
皇后和贺峻到底不算亲近,她又说了几句表示关怀之后,便道“知道兄弟俩许久未见,肯定有话要说,本宫去瞧瞧晚宴准备得怎么样了,你们自去叙旧吧。”
贺峻讪讪地道谢。
等皇后离开,贺峻就不知说什么好。哪怕是面对嘉乐帝的试探,他都可以游刃有余,可此时他竟有些局促。
贺明隽主动道“出去走走吧。”
他在麻将桌上坐了有一会儿了。
贺明隽不喜欢没有意义的寒暄,就直接问了之前的折子和战报上没提的事,以及贺峻笼络住了哪些人。
一听他开口,贺峻便知道兄长还是以前的兄长。
贺峻一五一十地说了,只隐瞒了起初有人悄悄试探他是否有心争一争,其中一位便是在嘉乐十年狩猎时和兄长闹了点矛盾的黄将军。
黄将军大抵是听说得罪了太子的人都没什么好下场,总担心被报复。
贺峻找机会警告了一人。
不过,在北齐的武威大将军被斩杀后,就没人再提了。
他也就不必再和兄长多言。
贺峻并不知道这其实是贺明隽乐于见到的。
听贺峻说了许多,贺明隽将装着瓜果的盘子往他的方向推了点,然后不紧不慢地说“镇北候的爵位能保住,但镇守北地的人该换了。还有,等战后诸事了了,父皇应该会同意与北齐开通互市”
马匹就不说了,大晏的耕牛也有些不足。
贺峻做出倾听的姿态,思索了片刻,不确定地问“兄长是要我推选合适的人、拿出个章程”
贺明隽颔首以示肯定,却话锋一转“新的守将应是你信任之人,开通互市的相关事宜由你主办。”
贺峻闻言,一时没有回话,他对边关的情况自是了解的,可是哪怕父皇不说,他也应自觉当一个闲王。
他不是怕事,更不怕难,只是兄长这么做,岂不是在和父皇对着干还是说,兄长已经开始夺权了
贺峻斟酌着问道“父皇他兄长如今的处境,可有难处”
贺明隽“并无,只是我希望你这么做。”
贺峻肃然道“臣弟知道了。”
“不必如此紧张,只是先和你说一声,让你心中有数。”贺明隽的声音依旧平缓,“你才回来,可以先歇息几日,其余的,之后我再慢慢和你交代。”
贺峻应了一声,想了想,又语带迟疑地安慰道“父皇他到底是天子”
他自小不受重视,没感受过父爱,他只把那人当皇上,可兄长不一样,以前父皇是费尽心思在为兄长铺路的。
“嗯”听到贺峻这半截子的话,贺明隽茶杯递到唇边停住了。
不等贺峻再多言,贺明隽略一思索便明白贺峻想说什么。
他扯了下唇角,半抬眸斜睨着贺峻,道“你还是操心一下你自个儿吧,父皇防的不是我,而是你这个有军功在身、与众多武将及伯侯之子袍泽之情的辰王。与北齐一战,你表现得有些太好了。”
不只是战功赫赫,还有,北齐的武威大将军自然该斩杀,只是那种死法,谁看不出贺峻是在为他出气
嘉乐帝不会过于忌惮一个依赖自己的太子,但若这个太子背后有一个忠心耿耿的武将就不同了。
经那一事,嘉乐帝觉得辰王只怕对太子唯命是从,他就算再看重太子,可侧卧之榻岂容他人酣睡
大多皇上都是既不想要太子是个庸才,又不愿见太子德才兼备、威望甚高、还手握军权。
更何况,贺明隽在嘉乐帝面前一贯没什么谦卑畏惧的姿态,他行事还很肆无忌惮。
以前嘉乐帝是纵着他的,嘉乐帝身为一国之君不能过于随意,有些事由他这个太子牵头会方便很多。
可凡事都有两面性。
如今嘉乐帝有些不放心了。
就贺明隽的性子,即便他的储君地位目前很稳固,若传出消息说他谋逆,只怕朝中大半官员都觉得这是他能做出来的事。
嘉乐帝还不至于打压他这个太子,但帝王多疑,就开始用制衡之术以防万一。
贺明隽想得明白,他甚至早有预料,再加上他本就不是多重情之人,别说对嘉乐帝心生怨怼了,他内心连一丝一毫的波动也没有。
而且,三皇子能有如今的地位,是他故意放任的。
对手,当然要势均力敌才好。
要用三皇子磨贺峻这把刀,那磨刀石就不能一碰就碎。
只是这一切,贺明隽没打算与贺峻说清楚。
贺峻仔细琢磨了一番兄长的话,还是问道“可我不懂,若父皇忌惮我,那我今后规规矩矩的,不沾兵权便是,兄长又为何要我做这些”
贺明隽“治水患、上战场,你的功劳不该被埋没。”
见贺峻打算表态,他抬手打断道“即便你不在意,是我把你推到这个位子的,没人能将你拉下来。”
他的声音还是平静无波的,听起来带着漫不经心的随意,可这话让贺峻心跳如擂鼓、四肢却像是冬日埋伏在雪地中一般僵硬不能动。
兄长暗指的那人是父皇吧。
贺峻觉得自己虽不能完全明白兄长所想,但也能猜测一一兄长像是在下棋,不只是他,哪怕他们的父皇都是棋子。
他苦笑一下,却没发出声音,端起已经凉掉的茶灌了一大口,他才道“我,知道了。”
贺明隽看出贺峻的异样,不禁皱了眉,问“你不愿意”
其实到了这一步,已经由不得贺峻选择了。
贺峻“没有,只是有些意外。”
他说着,忽然想起之前兄长就指点过他,兄长本就对那个位子无意。
但他一直没有仔细考虑,只按着兄长的安排走。
他其实有点想问兄长就丝毫不担心他会背叛吗,若他生了夺储君之位的心思,兄长可会失落生气
可他止住了。
他不会那么做,假设没有意义,他就当兄长是信任、在乎他好了。
贺峻抬头,保证道“我不会让兄长失望的。”
贺明隽闻言,眸中浮现一抹清浅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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