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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她乳白的双肩。她记起了以前涂色的靴子,便带着女孩子的满足,打量着她的白色缎面拖鞋,在屋里跳起滑步舞来。她独自欣赏着自己带有贵族气的小脚。

    “我的新扇子和我的花束正好相配,我的手套十二万分地适宜,婶婶上的真丝花边提高我全身衣服的档次。

    要是再有一个古典的鼻子和嘴巴,我就是最幸福的人,”她一手拿一支蜡烛,带着挑剔的眼光打量着自己说。

    虽然这让她有点苦恼,但她碎步走动时看上去还是异常活泼优雅。她很少跑步——那样不适合她的风格,她想,因为她个子高,比起嬉戏或顽皮的小跑来,那种稳重的、像天后朱诺般雍容华贵的步子更适宜她。她在长长的大厅里来回走着,一边等着劳里。有一次她站到枝形吊灯下,因为灯光映照着她的头发,产生了很好的效果。后来她改变了主意,走到了屋子的另一头,好像为她女孩家的愿望——想给人第一眼留下美好印象——感到不好意思。碰巧,她这样做恰到好处,因为,劳里悄没声地走了进来。她没听到他的声音。她站在远处的窗边,半偏着头,一手提着裙边,红色的窗帘映衬着她那白色的苗条身段,产生的效果如同一座巧妙安置的雕像。

    “晚上好,黛安娜!”劳里说。他的目光落在她身上,露出了满意的神色。艾美喜欢他这种神色。

    “晚上好,阿波罗!”她笑着向他回答。他看上去是那么宽厚。一想到挽着这样一位有风度的男子走进舞厅,艾美不由得打心底里可怜起那四位难看的戴维斯小姐来。

    “给你花儿,我自己插的。我记得你不喜欢罕娜说的那种'乱插花',”劳里说着递给她一束漂亮的、香味扑鼻的花儿。

    那个花夹她早就想要了。以前每天经过长迪格尼娅花店橱窗时她都盼望有这样一个花夹。

    “你太客气了!”她低声惊叹,不失风度。”要是我知道你来,我就会准备些东西给你了,虽然恐怕不及这个漂亮,”“谢谢。这花不像你说的那样好,但是配上你才漂亮。”他补充道。艾美手腕上的银手镯叮呤作响。

    “请别这样说。”

    “我以为你喜欢这样呢。”

    “不是,从你嘴里说出来,听起来不自然。我更喜欢你以前的直率。”“我很高兴你这么说,”他带着宽慰的神情回答,然后他为她扣上了手套上的纽扣,问她他的领带打直了没有,就像以前在家时他们一道去参加舞会时做的那样。

    那天晚上,聚集在长长的里的人群五花八门,除了在欧洲大陆,任何别的地方都见不到这样的景象。好客的美国人邀请了他们在尼斯市的每一个熟人。他们对爵位不抱偏见,也就获得了几位爵爷的驾临,为圣诞舞会增色。

    一个俄国王子屈尊坐着和一位魁伟的女士谈了一个小时。那位女士打扮得像哈姆雷特的母亲,她身穿黑天鹅绒礼服,下巴底下缀着珍珠。一个十八岁的波兰伯爵,很投入地和女士们周旋着,女士们称他为"一个迷人的宝贝"。一个德国殿下之类的人,来这专为吃饭,他漫无目的地在大厅里漫游着,寻找他可以吞咽的食物。男爵罗思柴尔德的私人秘书,一个穿着结实的靴子、有着一个大鼻子的犹大人,对众人和蔼地微笑着,好像他主人的名字使他罩上了一层金色的光环。

    一个认识国王的矮胖法国人来这里为了过把舞瘾。琼斯女士,一个英国妇女,用她那小小的八口之家点缀了舞会。当然,还有许多步伐轻快、嗓音尖锐的美国姑娘,端庄、呆板的英国女孩,和一些不好看、但是淘气的法国小姐,同时还有常见的那一类爱旅行的年轻绅士们。他们愉快地玩着,而来自各个国家的母亲们沿着墙壁坐着,当先生们和她们的女儿们共舞时,母亲们宽厚地朝他们笑着。

    那天晚上,当艾美靠着劳里的胳膊"出场"时,任何年轻姑娘都能想象出她的心境。她知道她看上去漂亮,她喜欢跳舞,她感到她的脚像是踏在家乡的舞池里,她欣赏那种令人陶醉的力量感。当年轻姑娘们首次发现她们生来就可以用美貌、青春以及女性气质这些美德来统治一个可爱的新王国时,她们就会产生这种感觉。她真的同情戴维斯家的姑娘们,她们笨拙而又长相平平,除了一个严厉的爸爸和三个更严厉的独身姑姑,她们没有护卫者。艾美经过她们时,以最友好的态度向她们鞠躬。她做得对,因为这使她们看到了她的衣服。她们好奇心如焚,想知道她那高雅的朋友是何许人。乐队奏起了第一首曲子,艾美的脸红了,眼睛发亮,她的脚焦躁地踏着地。她舞跳得不错,她想让劳里知道这一点。所以,当他以十分平静的语调问道:“你想跳舞吗?”她受到的震动不用描述就可以想象出来。

    “在舞会上人们通常是想跳的。”

    她迅速回答,惊诧的神情让劳里想尽快弥补自己的过失。

    “我是指第一个舞,能赏光吗?”

    “如果我把伯爵的邀请往后推,就能和你跳。他跳得非常好,不过你是个老朋友,伯爵会原谅我的,”艾美说。她希望那个名字能起到好作用,她想让劳里知道不可小看她。

    “可爱的小男孩,但那个波兰人个子太矮不能支撑神仙的女儿,她个头很高,有着超凡脱俗般的美貌。”这便是她得到的所有满足。

    他们发现身处一帮英国人之中,在这种不断变换舞伴的舞会中,艾美不得礼节性地穿行期间,她始终感觉到似乎后面可以尽兴地跳塔兰台拉舞。劳里把她交给了"可爱的小男孩",去向弗洛尽义务,没有再找艾美享受后面舞曲的乐趣,这种缺乏远见的行为应该受到指责,也得到了恰如其分的惩罚。因为,艾美立刻就舞了起来,直到晚饭时分。她打算只要劳里显出后悔的样子,就宽容他。当他踱过来,而不是跑过来,请她跳下一个美妙的波尔卡雷多瓦舞时,她带着满意的神态,假装正经地给他看她的舞会曲目册。但是他那彬彬有礼的悔过并没有对她产生影响,她和伯爵急速舞着离开了他。这时艾美看到他和她婶婶坐在一起,脸上带着十分宽容的神情。

    真是不可饶耍好长时间,艾美不再去注意他,只是偶尔在舞曲的间隙里,到她的陪伴人那里,把衣服上的别针弄一弄,休息一会儿,这都是必需的。她用笑脸遮盖住怒气,看上去格外赏心悦目,这产生了很好的效果。劳里高兴地用目光追随着她,她既不嬉闹,也不闲逛,只是兴高彩烈、优雅地舞着,充分表现了这种娱乐应有的欢乐。很自然,他开始以这种新的观点研究起她来。舞会进行还不到一半时间,他就认定"小艾美就要成为一个非常迷人的妇人了"。

    这是一个欢乐的场面。不久,社交的情绪感染了每一个人,圣诞节的欢乐气氛使所有的人都脸上放光,心头喜悦,脚步轻快。乐师们拉着提琴,吹着喇叭,敲着鼓,好像他们也陶醉于其中。能跳的都在跳,不能跳的便带着非同寻常的热情赞赏着邻近的人们。戴维斯家的姑娘们脸上却愁云密布。琼斯家的许多孩子像一群小长颈鹿似地嬉闹着。那个有名声的秘书带着一个打扮漂亮的法国女人舞着,像流星一般划过舞厅,女人的粉红色缎裙在地下扫着。那个日耳曼殿下高兴地发现了晚餐桌子,不停地吃着,吃遍了菜单上所有的美味,他的扫荡使惊愕不已。而国王的朋友出尽风头,他跳了所有的舞,也不管他会不会。有的舞步他搞不清,便即席来个竖趾旋转。看着那矮胖的人像孩子般地放纵真是解颐,因为,尽管他"有影响",跳舞却像一个橡皮球似地滚动。他奔跑着,飞舞着,欢跃着,脸红脖子粗,秃脑袋闪闪发光,燕尾服尾巴狂乱地摆动,舞鞋真的在空中轻快而有节奏地一闪一闪。音乐停止了,他擦去额上的大滴汗珠,对他的同伴们笑着,像是一个法国的匹克威克,只是手中没有端酒杯。

    艾美和那个波兰人舞伴以同样的热情表现出色,只是他们跳得要轻快优雅些。劳里发现自己不自觉地合上了那双白拖鞋上下起伏的节拍,那双拖鞋就像安上了翅膀似地不知疲倦地飞来飞去。那个小弗拉基米尔最后放开了她,宣称"这么早就离开很难过"。这时,艾美准备休息了,她要看看她那怯懦的骑士是怎样接受惩罚的。

    事情进行得不错,因为,在二十三岁这个年龄,受挫的心情能在友好的社交圈里得到安慰。置身于美、光和音乐的迷人氛围,年轻人会神经绷紧,血液沸腾,情绪高涨。劳里起身给艾美让座时,脸上露出了振奋的神情。当他匆匆走开去给她拿晚饭时,她自言自语地说:“噢,我想那样对他有好处的!”“你看上去就像巴尔扎克笔下的&#-m猫海恚澹”他说,一只手为她扇风,另一只手为她端着咖啡杯。

    “我的胭脂不会掉的。”艾美擦着她那容光焕发的脸,既严肃又天真地给他看她的白手套。劳里不由放声大笑起来。

    “这个玩意儿叫什么?”他碰了碰飘拂在膝上的一团织物,问道。

    “透明面纱。”

    “名字不错。它非常漂亮——新东西,是不是?”“它和群山一样老,在许多女孩身上你都见过,可是你到现在才发现它漂亮——!”“我以前从来没看你披过,你看,这就是错误所在。”“别那样说话,打住!现在我宁愿喝咖啡,也不要听恭维话。别,别晃来晃去的,那让我心烦。”劳里坐得笔直,他温顺地接过艾美吃光了的空盘子。让"小艾美"东派西使,他感到一种奇异的快乐。现在,艾美已经没有了羞涩感,她有一种抵挡不住的欲望,想凌驾于他之上。当男人们表示臣服时,姑娘们都有一种让人乐意领受的方法治他们。

    “你在哪里学到这种东西的?”他带着迷惑的神情问她。

    “'这种东西'表达太含糊,你能否解释一下?”艾美回答。她很清楚他的意思,但是却淘气地让他描述无法描述的东西。

    “嗯——整个风度、气质,那种沉着,那——那——那个透明面纱——你知道的。”劳里笑了起来,他住了口,那个新词弄得他张口结舌,他好不容易从窘境中挣脱出来。

    艾美心满意足了,但是她不露声色,假装正经地回答:“旅外生活不知不觉地使人变得优雅起来。除了游玩,我还学习。至于这个——"她朝衣服做了个小手势——"哎呀,薄纱便宜,花束不用花钱。我习惯于充分利用那些可怜的小东西。”最后一句话让艾美很是后悔,她担心那样说趣味不好。可是劳里更喜欢她了。他感到自己既赞赏又尊重那种充分利用机会的无畏的坚忍,以及那种以鲜花遮盖贫困的乐观精神。艾美不知道劳里为什么那样亲切地看着她,也不知道他为什么在她的舞会曲目册上填满他自己的名字,而且在晚会剩下的时间里,他以最愉快的态度全副身心倾注于她。然而,产生这种悦人变化的冲动便是一种新的印象,他们俩都不知不觉地给予并接受对方这种新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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