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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进入夏宫后,过的虽凄惨,可说不上绝望。直至遇到了那个人——夏国的异姓王,堂乾...”
那日,他偷偷潜入的正是此人在宫中的居所,堂乾说是异姓王,却也同被关在笼子里的鸟儿一样,终生不得出宫殿。
这其中的缘故,他尚未查清,只是此人既如此沦落,心思也不会正常到哪去。
堂乾在宫中独占一处,装潢富丽与他的蔽屋褴褛天壤之别,此人将自个儿宫中的生灵视作玩物,随意折腾。
褚肆便是其中之一。
堂乾不给他吃穿,成日将他关在石窟里,每逢夜晚便将尚且有毒的蛇蝎鼠蚁放出。
这些东西各个都有剧毒,可褚肆在褚宫时便吃过百毒不侵的丹药。
是以,这些毒物伤不到他,只能被他当做唯一的食物吃掉。
初时他吃了便吐了,可时间一长,他习惯了,剜出的血肉在他的灰翳中皆是红得惊人,他只是一口一口地塞到嘴里,咀嚼,咽下。
“即便是这样的我,你也愿意陪我走完这一生吗?”褚肆握住夏梓沅冰凉的双手,捂着,心在这一刻跳的极快。
他怕,结果不如他所愿。
男人往日的满不在乎与凌厉皆褪去,留下的只是祈求,是脆弱的卑微。
夏梓沅凑过去,将耳朵贴在他的心口,闭上了双目,她说:“愿意。”
“褚肆,你知道,我为什么说你是蝴蝶吗?”
是了,白日里在城墙处,阿沅说过,他是蝴蝶,她没说清楚为什么,他怎么也无法将自己与蝴蝶绑在一起的。
他紧紧抱着心上的温暖,问了出来:“为什么?”
夏梓沅不回,只是问他:“蝴蝶美吗?
褚肆:“美。”
“是啊,在我们眼里,蝴蝶是神明偏爱的生灵,一双翅膀,翕动斑斓。欲争蛱蝶轻, 未谢柳絮疾。可实际上,蝴蝶是看不到自己的翅膀的,它们从不知道自己有多美。”
她自他的束缚中微微挣扎起身,望着他的美目,怜惜不已:
“吾夫褚肆,你在外人眼里许是暴君,可在我眼里,就是最好的儿郎,会为了我洗手作羹汤,许我世间尊位,一次又一次地因我妥协。”
“所以,褚肆,你总是不知道,自己有多好。”
“我的褚蝴蝶,是天下间最好的夫君。”
天下间最好的夫君...褚肆从未想过自己在阿沅心中是这样的儿郎,他只是做了自己想做的。
天下间最好的夫君...褚肆忽地像是被怀里的阿沅所裹挟,不然,为何他周身覆藓的沼泽地,开出了满园的芙蓉花。
恰在此时,月亮西行,照出的光束打在夏梓沅身上,蒙上了一层模糊朦胧的羽衣,美若青山神女。
此情此景,褚肆动从心起,将阿沅扶起,两额相抵,说话间唇瓣若即若离:“娘子谬赞了。”
他只是将仅剩的良心分与了阿沅,他没这么好的。
夏梓沅任由他说着,温存了好一会儿才拍了拍他的肩膀,顾自仰躺在笼子里,举头望明月。
阿沅“拍了拍”你破碎的灵台糖衣,祝褚肆早日康复。
脱掉旧时裳,罩起心上装。
褚蝴蝶,我们,再来过啊。
褚肆见状,也平躺了下来,像是习惯了束缚的鸟儿,安然地待在这一片小天地里,不问世事,只做天地的宠儿。
染脏了的袍子上,是两人紧紧相牵的手。
望着这满天的星宿,夏梓沅不由空想着,夜之上,天机外,法门中,是谁在主这荒诞的沉浮呢?
她转而侧身,正中褚肆多情又专情的桃花眸里,月光有些吝啬,他那处尽是阴影,她这里倒全是亮光。
一半各一半,划分的彻底。
春之颂后,山海各有归期,不必移山阔海,也不必填海造山,正同她一样,不必完全消除他的黑暗,只需吸收他一半的阴影,染黑自己。
一半各一半,是晦,是朔。
夜香扑面,夏梓沅冷得一缩,她说:“我们回去吧。”
“好。”褚肆起身,挟着她踏过天堑,落到平地。
光秃秃的黄梅枝上,仅留了一盏亮着的宫灯,照着离人回归的方向。
东方,是太阳升起的地方,属阳,为尊上。
火星高傲,蚕食鲸吞着寸尺间的风漩儿,不计莞枯,那滋生的情愫,也助长了火焰的势头,髣髴又在灯框的护惜下安然弄舞。
三千繁华景,竟不敌一盏手提宫灯。
褚肆一手握弓一手握镰,格外优容地蹲下了身子,他说:“公主,上来。”
他的笑如此晃眼,如天上虹,撕扯着她的阴霾。
她握紧了手中的宫灯,陡然想起了上次在山林里,她负着他在雨里前行,那日雨水将衣裳冲刷得透顶,她屡屡脱力。
星移斗转,他们竟变换了位子。
恰时,好感值:75%
木雁之道,龙蛇之变,她很是懂时务,轻笑着趴在了他的宽肩窄腰上,俯首帖耳道:“褚蝴蝶,谢谢你。”
褚肆微躬着腰,巍山负新月,秉烛夜游,轻笑向东行。
瘴雾尽散。
————第一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