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憧憬未来和幻想过去,究竟哪个更能给人满足,使人安慰?成蟜并没有什么未来好憧憬的,因为他的未来已经确定,除了作王,他要什么都可以。因此,虽然他只有十七岁,却喜欢偶尔幻想过去。他的幻想,通常会停留在十八年前的赵国都城邯郸。他会幻想:如果当时嬴政死在那里,没能回到咸阳,那王位就是我的了。博尔赫斯常道:强劲的想象产生真实。而成蟜也就在这样强劲的想象中得到了足够的满足,因此,对现实中的王位旁落,他倒也能坦然接受。
成蟜招士月余,也罗致了五六百士人,成蟜挨个看看,并未发现有特立独行、才具杰出之人。成蟜也不失望,他对自己的智慧和能力充满自信,老实说,他并不认为自己需要延请外脑。他招募士人,只不过是跟随潮流之举,关乎到面子问题。他将五六百士人养在将军府中,权当是花瓶一般的摆设。
这一日,成蟜正在庭院读书,忽有仆从上前通报,道是门外有士人求见。成蟜头也不抬,晃了晃手指,示意不见。仆从固请,道:“其人声称有绝色美人献于将军。”仆从停了一下,又加重语气道:“是赵女。”
燕赵多佳人,美者颜如玉。被服罗裳衣,当户理清曲。仅赵女二字,便已能给人无限遐想。成蟜正在虎豹之年,贪色无厌,夜不虚席,听得赵女二字,也是精神一振,命将其人带入。
仆从去而复返,领客来见。但见其人身材修长,腰佩长剑,面容清瘦,双目有神,飘然有出世之貌。在他身边,站着一人,身量略小,全身蒙在白袍之中,面庞为黑纱所阻挡。
成蟜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想来这便是所谓的绝色美人了吧。那黑纱之下,莫非隐藏着当今最秀丽的容颜?那白袍之内,莫非遮掩着天下最致命的胴体?想到那些光滑的肌肤,那些芬芳的温度,成蟜不禁暗暗地咽了口口水。
侍卫喝令来客解剑。成蟜却挥挥手,道:“不必了。尽管近前来。”成蟜面容皎好如女子,勇力却是远近闻名,万夫莫当。一个普通的佩剑者,又怎会被他放在眼里。
来人向成蟜行礼,道:“将军果然雄姿天授,气度非凡。某乃赵国浮丘伯,就学于荀老夫子门下,今闻君招士,特前来投奔,某于赵国觅得绝色赵女一名,以为晋见之礼,望君笑纳。”
浮丘伯,是在韩非、李斯离开后,荀子门下最为得意之高徒。浮丘伯没有去投奔两位学长,而是直奔成蟜而来。很显然,他随身带来的,不仅有身边的绝色赵女,更有一整套缜密细致的谋略计划。
成蟜道:“即为绝色,何不显其真容,以悦吾目?”
于是,浮丘伯为那女子掀起面纱,褪去白袍。成蟜眼睛突然睁得老大,显得大为意外。但见那女子年纪已在四十以上,相貌平庸,身材臃肿,浑身上下,无方寸之地能与绝色搭上关系。而对在美人堆里泡大的成蟜来说,此女之貌,只能用惨不忍睹来形容。
成蟜大笑:“先生的眼光果然与众不同。只是如此佳人,吾自知无福消受,先生还是留着自己享用吧。”左右也皆附和着成蟜大笑。
浮丘伯面容不为所动,待众人渐渐止住笑,浮丘伯却忽然昂首狂笑起来。
成蟜奇道:“先生因何而笑?”
浮丘伯道:“某笑君有眼无珠。此女之美,可与知者道,难与俗人言。以某之见,此女颜色,虽宣姜西施不能过也。”
成蟜大为迷惑,不知浮丘伯所指。那时候对女人的评价,不像今日这般公道,没有外在美,还可以有内在美,没有内在美,还可以有心灵美。成蟜没好气地问道:“此女美从何来?”
浮丘伯面容一肃,道:“此处非谈论之地。愿与君私语。”
成蟜按捺不住心中好奇,于是邀浮丘伯至密室,道:“此间别无人在,先生但讲无妨。”
浮丘伯道:“君可知此女为何人?”
成蟜摇摇头,道:“不知。”
浮丘伯微笑道:“当今太后流落邯郸之日,此女曾为太后身边侍女。”
成蟜对太后并没有太多好感,又听得浮丘伯所言,心想,原来是来寻旧主、邀富贵的。成蟜声音早透出不悦,道:“那又如何?莫非汝等不得太后之门而入,故而求吾引荐不成?”
浮丘伯拂袖而起,道:“昔日周公,一沐三捉发,一饭三吐哺,起以待士,犹恐失天下之贤人,故而天下归心。今君门下所纳,皆鸡鸣狗盗之辈,君不以为耻,非有知人之明也。某不远千里,非为富贵,特为将军而来,而将军以小人视之,此岂待士之道欤?某虽不才,也知士有廉耻气节,不可轻侮。某请辞将军而去。”
成蟜于是谢道:“成蟜年幼,错怪先生。愿先生勿弃成蟜,有以教之。”
浮丘伯悠悠指向那女子,道:“在此女身上,藏有一个天大的秘密。”
成蟜变色道:“天大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