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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青色渐变纱裙,绣满流波与睡莲的裙摆逶迤在地,一阵晚风吹动于肩上系出一个小蝴蝶结的卷曲长纱带,它们在我肩头好像得到了瞬间的自由,与我腰间那几条绑成璎珞般的撒银渐色纱带一同扬起,又落下。
方刈微微抿着嘴唇,缓慢而优雅地切割一片牛嫩肩,切开的小块里,是粉色的肉心。肉块在叉子翻动间,已经被蘸上了半透明的棕色酱汁,方刈张口将肉含进嘴里,细细咀嚼。我望向他时,好像周围的一切都变成了模糊的幻影,鲜花、地毯、美酒佳肴、衣香鬓影,只剩下艳丽的斑驳;小提琴、钢琴、晚风声、交谈声,只剩下朦胧的呢喃。
我用左手扶住了脸,支在桌上,发髻边的流苏珠簪立刻因我的动作玲珑作响,照映在餐桌上的浅银色光芒在此刻动摇变幻,有如水族馆中的海底长廊。
一切,都像是仲夏夜里最美丽的那个梦。
方刈的牛嫩肩才吃掉一半,我便留意到入口处有客人进来了,仔细一瞧,竟是叶言!
并非叶言到场这件事本身令我惊讶,问题在于——宋蓁和沈逸风也在这里!方刈是唯恐天下不乱吗?
叶言一手插着裤袋,一手托着个小礼物盒,四处望了望,径直往我们走过来。
“小怜生日快乐啊。”他直接把礼物盒放到我面前,伸手一指,“打开看看?”
礼物盒里面有锦缎垫着,中间静静地躺着一只小瓷瓶。
淡白色,冰裂,胆式瓶。
与当年我和他一起逛集市时他买下的那个哥窑小瓶很像,尺寸却要小许多,釉色更亮,大概正好能放进一支折枝小花吧。
“到山里找老窑工学了两个月,这是烧出来第一个像样儿的成品,不完美,不过嘛,不完美才正好。”叶言一边问方刈要了香烟,一边点着吸了两口,对他说:“礼物送过了,我走了啊。”
方刈淡淡道,“万里迢迢,就这么走了?”
“不然呢?”叶言轻哼,“等她打我一顿?”
我翻过瓷瓶,底部未著釉彩,泥胚上刻了一个小小的“怜”字,简笔楷体,只是竖心旁的右边,少了一点。
方刈未置可否,继续切割着牛嫩肩肉,“你要是还喜欢她,努力追一追又何妨,她根本不爱沈逸风,不过是习惯了。”
叶言拉过一张椅子坐下,伸手直接拿方刈的酒杯喝了几口,苦涩地笑了笑,“我意气风发之时她尚且对我不屑一顾,何况现在潦倒经年。爱与不爱,本来就没什么用。”
这与我方才和钟琪说的话何其相像,原来叶言……也会这么想吗。
存在、经历、过客,既然不会永恒,既然没有机缘,与其沉湎其中怨天尤人,不如把一切都视为“无用”。
无用——无情、无爱、无名,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我好似突然明白过来为何叶言在瓶底写的那个“怜”字少了一笔,他是在告诉我——与其执着世间情爱,不如抱残守缺,去成全“我”。
我于叶言离开时收拢了神思,方刈问我刚才沉默半天在想什么。本想瞒着他关于林夕遥的事,可这么看来,似乎瞒不住了,我很清楚自己与他的差距,撒谎必然会被他察觉。
“和林夕遥相处了这么久,多少对他有点情愫。不过我很清楚,这对我没有意义、有害无利。我非草木,也非圣贤,做不到一蹴而就地将它们抛弃,所以,我打算用似有若无的心,把它们慢慢变成真正的‘无’。”
虽然这么解释了,但我仍担心方刈会不高兴,毕竟自己的女人对其他男人产生情愫这种事,想必没几个男人心里会舒坦。
方刈咀嚼、咽下了最后一块牛嫩肩肉,用餐巾纸擦了擦嘴,含笑向我说:“作为男朋友,听了可真是不高兴;但看到小怜在面对人生时变得更加勇敢而坚强,我很开心。”
生日宴会结束后,因方刈已经差了林渺和张姨以及家仆保镖前来照顾,我们直接住进了一家酒店。这是一座由清代王府改建成的三进园林式酒店,方刈怕人打扰,直接包下整座,我吐槽他这铺张浪费得毫无必要,他却说比起钱财,安危更加重要。
“钱财花了还能赚,生死是小事,生死在利害得失上带来的影响,是大事。”他说,“何必为了保住劣等马,而让上等马蒙受风险呢?”
我听了他最后这句话,脑子一麻。
我知道他此刻没有别的意思,但仍有一种感受,仿佛他说的,不止是马。
换下礼服,沐浴盥洗之后,我穿了一套凉爽的丝绸睡衣,垂着半干的长发,往身上喷过香水,摇着扇子坐在屋外的小庭院里纳凉。
主屋前有一方池塘,建了曲折的石桥,养了艳丽的锦鲤,种着清幽的睡莲,点点浮萍与落了的莲瓣错落其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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