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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口,等酒杯再放下时,已只剩半杯了。
我有些无措,只好小声劝他喝慢点。
“小怜……”他忽然抱住我,脸蹭在我的脖颈之间,热热的。
“你记得我对你说过的话吗。”他问。
“什么?”
“我的人生没有百味,只有活着的苦,还有你……”方刈收紧了双手圈成的怀抱,说话声音越来越低,好似在刻意压抑着什么,“小时候家人不许我吃甜食,所以我一直吃不惯甜点,巧克力也是。可你送给我一块巧克力,我就忽然生了一种幻想,是不是人生真的会有另一种味道?还是说,又是我芳林高阁里的幻影?”
于他而言,连《玉树后庭花》这样满目浮世繁华的靡靡之音,都会充满寂灭空绝的苦涩吗?
城破之前,是丽宇芳林对高阁,是玉树流光照后庭,城破之后,都变成了落红满地归寂中。
人生何尝不是如此呢。
“不要这样想呀。”我摸摸他的脑袋,“那么多人连有尊严地活着都做不到,为了一口饭拼尽全力,你还有钱吃饭喝酒借酒浇愁,这难道不是人生百味吗?至于幻影不幻影……只要在你心里,就不是幻影啊。”
他静了一秒,笑了,“你这么一说,忽然发现自己才是那个惹人讨厌的‘何不食肉糜’。”
“你一点都不讨厌,如果觉得压力很大,就和我说,可以耍脾气,也可以发泄,我一定会理解你安慰你。”我想了想,放轻了声音,说:“如果哪天我不在你身边了,你就当眼前的空气是我,对它……”
“闭嘴!”方刈一声低吼,“不要乱说!”
我说他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到底是谁总说我像这个像那个亡国妖姬。
方刈说,他以后不会再讲那样的话了。
他说,以后,我就是我自己,是他心里的独一无二。
我笑他又学土味情话。
“可我就是这么想的,要不……你教我该怎么说?”
又挖坑自己跳进去了……我在他的灼灼目光中转开眼睛,颇有些羞耻地想着如何顾左右而言他。
算了,他那么伤心,又那么压抑,还是做些能让他开心的事吧。
想起叶言教过我的几首诗经,“那,不如,我也唱首歌给你听吧——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
青青子佩,悠悠我思。
纵我不往,子宁不来。
挑兮挞兮,在城阙兮,
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我吓坏了,因为第一次看到方刈哭。
由于对自己唱歌没什么信心,我全心顾着控制节奏和音调,唱完一抬头才发现他在哭。
“你别哭呀!”我赶紧扯来餐巾纸帮他擦掉脸上的泪,故意说:“你哭起来好丑哦,再哭就不喜欢你了。”
他抿了抿嘴唇,眼睛飞快地眨了眨,深深吸了一口气,才用平时一样的清淡语气回答:“嗯。”
我嘻嘻笑了笑,揉了他头顶软软的头发,又扑到他身前将他抱住,“我唱得有那么难听吗?难听到哭了?”
“不,很好听,就是……没听过。”他将我的脸按到胸前,在我发间蹭着,“曲子不好听,但是你唱的,很好听。”
“是词好听吧。”
方刈顿了顿,轻轻地说,“是啊。‘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从来没有人对我说这种话。”
“你以前交过很多女朋友吧,我不相信没有人是真正喜欢你,恐怕只是每个人的表达方式不同。”
“你希望别人喜欢我?”
方刈说这句话的时候语调都变了,我锤了锤他的肩,“我跟你认真讨论呢!她们不可能全都是为了从你身上得到利益呀!总会有人对你是真心实意的。”
“真心实意和情投意合是两回事,没有共同点支撑的感情,哪怕是真的,也不过是本能欲望浇灌出来的昙花一现。等到最后互相都无法满足对方,只剩相看两厌。”他说,“意趣相投,情志相仿,心思相通。说来容易,想找到这样的人却很难。”
是啊,就像常人都以为他追逐的是千泉宫所代表的财富和权力,可他贪恋的,其实只是万千流泉拂过石阶花草的泠泠清音。
方刈说,他觉得自己可能这辈子都很难成为庄周那样的人了,他做不到放弃一切,因为责任不允许,客观条件不允许。于他而言,放弃,并不是像普通人一样简单的穷困潦倒,而是很可能——会死。
没有人会想要他活下来,那样的他也不会有能力从中逃脱。
“我虽然当不成庄周,却遇到了你。我会倾尽所能,把你养成蝴蝶的样子。”
这话听起来很不讲道理,很自以为是,一定会被女性独立主义者所不耻,因为她们读不懂他的话。
我很感动,他知道我想要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