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雾蒙蒙的城市并不算太冷,即使在冬天,也是时而斜风冷雨,时而细雪霏微。沉郁的气压,经久不散的阴霾,灰色的天空与老砖色房子,是工业革命时代沉睡巨兽的微弱鼻息。
清晨往往是梦境最深的时刻,暖气片好像也昏昏欲睡,屋内的暖意正在渐渐消失。于醒梦之时,我感觉到了寒冷,将身子蜷缩得更紧了一些,困乏的精神再次散落在柔软的被枕间。
阁楼的斜屋顶,落地窗外的绿茵草地,顺着窗缝爬进来的小昆虫,夏日里柠檬水一般怡人的风,窗台上印着彩色手绘蔷薇花的马克杯,路边盛开的白色雏菊,花园里硕大的玫瑰,蓝天上交错纵横的飞机云……
好像是另一个完整的世界。
又好像是梦。
在暖气房间睡了一夜,我一如既往地被渴醒了。迷迷蒙蒙地睁开眼,脑子里都是些熟悉又陌生的画面。
是不是,做梦了啊?
身体有点麻木,好像是的。
“醒了?”
嗯?我一个人睡觉的卧室,为什么……他会在这里啊。
我呆呆望向床边,方刈坐在床对面的单人沙发里,手上是一本黑色的小书。
不对,好像不是小书——可能是,电子书一类的便携用品。
是电子书啊。
心头翻起微微涌动,是一种模糊的感觉,我有点分不太清到底是什么。
“你在看什么?”
“浮生六记。”
以眉宇间的淡逸潇然为证,他确实是在看《浮生六记》。
“你居然会看这种书。”
无法将他和情致细腻的沈复联系在一起,我以为他喜欢的应该是《六韬》和《鬼谷子》一类的书,或者也应该是《纯粹理性批判》,甚至于《我的奋斗》。
我揉着惺忪睡眼猛地灌了几口水,喉咙中的干燥稍稍缓解了一些。
用逐渐清醒的脑子想想也知道,这些书他肯定早就看过了。
“以前觉得这本书很无趣,一个大男人,却要记些闺房狎趣,腻味得很。”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看书的原因,他说话也变得文绉绉起来,“现在看来,倒还别有意思。”
他一脸舒畅,好像有点小开心,笑盈盈看着我,问:“你喜欢李太白,还是杜子美?”
我知道他拿书里沈复问芸娘的问题问我,知道他喜欢这种似有若无的暧昧——他大概也知道我知道,所以才要这样做——因为这就是他的乐趣所在,宛转深渺,似无若有。
“我没有尤其喜欢的诗人,只有喜欢的诗。”我直截了当,也不管他有没有兴趣知道,就解释了个清楚:“我最喜欢’叶下洞庭初,思君万里余。露浓香被冷,月落锦屏虚。’”
这几句放在全唐诗里,确实激不起几圈涟漪,我最喜欢的并非是华丽文笔与奇思妙想,而是简单而深切的情感共鸣;想要掩藏,却因为太过浓烈,忍不住脱口而出这样的回环韵味。
“是因为有那么一位章怀太子——不,按照你的喜好,应该说是有那么一位‘湘君’——在心里,才会尤其喜欢这首诗吧。”
方刈望着我,眼神里是愉悦和自信,一副看穿了我心思的样子。
“哼……是呀。”
那位“湘君”,总是宛转深沉又简单直白,我还有一些倦意的眼睛盯着方刈,惆怅如淡烟秋水,漫上心头。
吃过早餐后,管家与仆人们已经收拾好了许多旅行用物,方刈给了我一个柳木皮箱让我装行李,看起来非常的复古。
他说,要带我去看风景了。
我很快收拾妥当——因为并没有多少用物——在大座钟的报时声响起前,甚至还来得及化了个淡妆,卷了下头发。
我欢欢喜喜地提着箱子跑到方刈身旁,他直接给我好不容易卷得蓬松的头发上扣了一顶羊毛软帽。
“给我。”他朝我伸出手,示意我把手中的皮箱给他。
“很轻的,我自己来就好了。”
“拿给我。”
“都说了不用了。”
他不由分说从我手上把箱子抢了过去,换了只手一把将我的手握住,对我说:“夫人的箱子,当然要我来提。”
“谁是你夫人……”我小声嘀咕。
他疑惑地嗯了一声,故意往后看了看管家和三个随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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