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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仇雪恨就在今日。

    沃土之上……到处都是厮杀。

    以至于广宁的明军斥候,听闻了鞑靼人的动向,小心翼翼的出来侦探,结果……他们都傻眼了。

    根本没人追逐他们,整个平原上乱成了一锅粥。

    一会儿有人说,鬼力赤被杀。

    还言之凿凿地说,金帐卫悉数战死。

    一会儿又传出消息,说是阿鲁台反叛,已被砍下了脑袋。

    再过一会儿,又说叛乱的乃是兀良哈部,兀良哈首领杀死了可汗,掠夺了所有辎重而去。

    更有荒谬的,说是遭到了明军主力袭击。

    甚至……连瓦剌部的传闻也来了,说是瓦剌部突然袭击。

    人们为了自保,根本无法确定是敌是友。

    但凡只要看到有人马杀来,并非是自己的部族的,便立即警惕,枕戈待旦。

    可能一言不合,便又要杀作一团。

    这一日下来。

    鬼力赤被一干亲卫拥簇着,他已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

    天色渐渐暗澹,这辽阔的原野上,只剩下几道晚霞高悬。

    北风萧瑟。

    鬼力赤自马上一下子栽倒了下来。

    他怀里的夜明珠,也自此滚落。

    “陛下,陛下……”

    鬼力赤有气无力,由人搀起,他虚弱地道:“右丞相马儿哈咱和太傅左丞相也孙台为何不见?他们在何处……”

    “他们袭击了我们……”

    鬼力赤勐地的一口老血喷出。

    “阿鲁台死了吗?”

    “不知……不过有人看到阿鲁台与兀良哈部的人,带着残兵,往广宁方向去了。”

    鬼力赤勃然大怒,道:“他们不是去攻城,而是自知损失惨重,必是又要去寻明军依附了。”

    自朱元章一统天下之后,蒙古各部都有一个传统,无休止的进行内斗,胜利者以大元皇帝自居,失败者则带着残兵去依附大明。

    这几乎已成了传统,最出名的就是兀良哈部,他们依附大明,是专业的。

    鬼力赤焦急地道:“跑,快跑,去和朕的儿子会合……向西……”

    他强打起精神,要翻身上马。

    可就在此时……有人大呼,却见地平线上,一队人马突的出现。

    鬼力赤眼睛看向晚霞的方向,那霞光之下,是一道道人马的掠影。

    紧接着,战马奔腾,这是进攻的讯号。

    “是右丞相马儿哈咱……是右丞相马儿哈咱的兵马……他们进攻……朝我们进攻了。”

    有人发出了怒吼。

    此时……伫马而立的右丞相马儿哈咱,冷冷地看着这一切,他浑身很疲倦,似乎觉得自己好像病了。

    可他还是强打起了精神。

    兀良哈部以及阿苏特部成了残兵败将,不得已去投奔了大明。

    鬼力赤汗遭受了重创。

    而与他联盟的太傅左丞相也孙台,他和他的部下,也被击溃,脑袋被阿鲁台砍了下来。

    现在……只剩下他马儿哈咱了。

    他粗重地呼吸着,没有参与进攻,只是看着自己的骑兵,犹如洪峰一般,朝着金帐卫的方向发起袭击。

    又是一场血雨腥风。

    直到夜深,那喊杀声渐渐停止。

    而后,有人兴冲冲地提着鬼力赤的人头,送到了右丞相马儿哈咱的面前。

    这人头被随意地丢弃在右丞相马儿哈咱的战马之下,而后……这人捧着一颗夜明珠,高高地双手捧起:“鬼力赤已死……已死……”

    右丞相马儿哈咱大喜,他一脸疲倦地翻身下马,看也不看鬼力赤的人头一眼,而是直直地看向了那夜明珠,而后……兴奋地走向它,双手将这夜明珠捧起。

    夜幕之下,马儿哈咱的脸上发着光。

    “今日起,我为大元皇帝,草原之主,大可汗!”

    “万岁……”

    四面八方,有人欢呼。

    只是这欢呼声,稀稀拉拉。

    可马儿哈咱,依旧激动得双目赤红,他浑然没有察觉到,此时他的鼻下,流淌出了两道鲜艳的血迹。

    …………

    广宁。

    当地的指挥接到了一个又一个奇怪的消息。

    而真正可以确信无疑的消息就是,鞑靼部的太师阿鲁台与兀良哈部的首领哈儿兀歹,带着一伙残兵,出现在了城下。

    此二人……没有要求带兵入城。

    而是非常卑微地表示,他们的军马,可以放下武器,驻扎在城外,而二人可以独身入城来见。

    这种条件,放在后世有一种说法,叫做无条件投降。

    广宁守备心里不免狐疑,却还是放了这二人进来。

    却见二人脸色苍白,蓬头垢面,一脸虚弱之色,见了守备,连忙行礼。

    守备左右都是亲兵,一个个按刀而立,戒备森严。

    “你们来此,所为何事?”

    和明军打交道,哈儿兀歹比较专业,他流下眼泪哭告道:“大明以诚待我,我便猪狗不如,与鞑靼人勾结,鞑靼人狼子野心,我今日幡然悔悟,与太师阿鲁台特来依附,还请大明能赦免我的死罪,宽大对待我的族人。”

    这守备一脸无语,在确定了对方的身份之后,连忙召本地的文武官商议。

    商议一通之后,最后的结果却是,什么都没有商议出来。

    显然,这不是他们能做主的。

    于是守备只好出来,对他们道:“你们的罪孽,只有陛下可以处置,我自当禀告陛下,等候陛下的旨意吧。”

    哈儿兀歹却是急了,他深知这皇帝远在天边,很多时候,自己和族人的生死,只在一念之间的事,现在自己是丧家之犬,想要求活,可不能原地等候。

    于是他心里立即有了计较,连忙道:“我愿立即去南京,向皇帝陛下请罪。”

    阿鲁台也道:“我也愿去。”

    守备斟酌着道:“这也并非不可,只是不许有随员,只准你二人前去。”

    哈儿兀歹流着泪道:“自当如此。”

    当下,守备预备了数十个轻骑,交代他们随时监视这二人,而这二人却已是急不可待,非要出发不可。

    出了城来,阿鲁台与哈儿兀歹却也不避讳那些明军的骑从,大声用蒙古语与哈儿兀歹密谋:“为何急着去见大明皇帝?”

    “你和大明打交道少,不懂这里头的玄机。”哈儿兀歹道:“若是让边镇的将军上一道奏疏,你我在皇帝眼里,就是个冰冷的名字,到了南京之后,皇帝看奏疏之时,可能只是一念之间,便随手一道朱笔,下令守备将你我斩杀,再尽杀你我部族的老弱。只有人到了近前,痛陈悔过之心,才有活下去的希望。”

    “除此之外,这皇帝也要脸面,当今的大明天子与鬼力赤一样,都是杀皇帝篡位出身,他们最在乎的,便是自己做皇帝,比被杀的皇帝好,此时你我当着那大明的文武面前去哭求,也满足了他好胜之心,这样我们活下来的机会,就又大几分了。”

    阿鲁台不断点头:“还是你懂。”

    “我看汉人的书的。”哈儿兀歹道:“汉人最尊崇唐太宗,那唐太宗的功绩,就是让这突厥汗给他跳舞,至今在汉人之中,传颂至今。”

    “可是我不会跳舞。”阿鲁台脸抽了抽。

    哈儿兀歹沉痛地道:“我来跳,你可伴奏,沿途可以练一练。”

    “不曾想,我还要受此屈辱……”阿鲁台忍不住伤心落泪。

    哈儿兀歹幽幽地道:“输都输了,还能咋样?哎……”

    他一声叹息。

    二人骑着快马,日夜兼程,一路都不敢停歇。

    虽觉得身体疲惫,却依旧咬牙支撑。

    哈儿兀歹是专业的,他很清楚,这个时候越能早些去见大明皇帝,就越好,迟上片刻,皇帝起心动念,都有可能左右他的性命。

    ……

    永乐五年十月十七。

    此时,初冬来临。

    南京城多了几分寒意。

    萧瑟的晚秋之风,将街道上的枯枝落叶,扫得纷纷扬扬。

    而此时,王郎中才抵达了南京城。

    去大漠的时候,太匆忙了。

    几乎是马不停蹄。

    可回来的时候,却不急了。

    连那内千户所的随员,似乎也因为旅途疲惫,所以在北平逗留了一会儿,才慢吞吞地一路南行。

    毕竟公务已经办成,现在处于事后烟的时刻,一路过济南,至镇江,走走停停的,等进来了南京城,已过去了两个多月。

    看着繁华如故的南京城,王郎中不禁唏嘘道:“真是不易啊,此番回来,恍如隔世一般。”

    说着,与内千户所的人告别。

    这一次最大的收获,可能就是很别扭地和这些内千户所的人相处,可好歹彼此之间,也有了一些交情。

    有交情就是好事,将来说不准自己倒霉了,还能求这些内千户所的朋友们手下留情。

    当然,他也不敢停留,火速地赶往了礼部。

    礼部尚书郑赐听闻王郎中回来,亲自见他。

    “情形如何?”

    “非但没有议和,而且辱国甚深……实在……哎……”王郎中叹息。

    郑赐叹道:“那鞑靼汗,可有什么回音?”

    “有口信,只是这口信……”

    郑赐捋须道:“其一,这事不是老夫叫你去的,对吧?”

    “部堂的意思是……”

    郑赐继续道:“其二……这既是安南侯交代的事,那么你的口信,也不必和老夫说,你自去见陛下,一五一十说明即可。”

    王郎中一脸懵逼,去的时候,部堂你可不是这样说的啊,你说了你会保我的啊。

    怎么转过头,就什么事都和你没关系了!

    想到那些口信,他要当陛下的面说出来,王郎中就禁不住打个寒颤。

    他完全可以预见,陛下听了,一定大怒。

    而且此次事情也没办法,热脸贴了人家冷屁股,还挨了一顿骂,最后……可能就是他来背锅了。

    他心都凉了。

    郑赐笑容可掬地上前,拍拍他的肩膀道:“不要怕,若是触怒了圣颜,你放心,等陛下息怒之后,老夫是会为你美言的。”

    王郎中:“……”

    陛下息怒之后,他可能就身首异处了。

    郑赐道:“我会上奏,明日有一场廷议,正好你去禀奏。好啦,回去好好休息一下吧,总算是平安回来了,当沐浴一番,好好休憩一夜,不要操劳……咳咳……”

    他咳嗽起来。

    王郎中担心地看着郑赐:“郑部堂的身子……”

    “不知为何,这几日总觉得身子有些不适……可能是秋冬之交,偶染了风寒吧。”

    虽说是风寒,可郑赐却觉得……和以往有些不一样。

    可到底如何,他却说不上来。

    次日,廷议。

    朱棣召百官觐见。

    张安世也被特别传诏,显然……是有事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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