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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安九年三月中旬,吴晨率军到达洛水与渭水交汇处的芮乡。
此次行军从长安出发,顺渭水浮流东下。屯驻蒲津的李卓、尹默,与先期到达的赢天、任晓、辛垆等人接到消息后,行出数十里,在河岸的渡口迎接吴晨一行。众人在岸上寒暄了一阵,除留任晓、云仪等人继续在河岸押送大军辎重之外,其余人陪着吴晨向大营驰去。
近一年未见赢天明显长高了,鼻下的肌肤也露出一丝淡淡的青影,瘦削的脸庞虽然仍显得有些稚气,面部的棱角却比一年前鲜明深刻了许多,骠悍冷峻的神情有几分像马超,黑白分明的眼眸中不时闪动的戏虐又有几分像翟星。想起这两人,吴晨心中不由得有些感慨,定了定神,向尹默道:“这次曹军来了多少人马?”
尹默催骑向前快走了两步,和他并骑而进,说道:“据从前方逃回的我军兵士所言,突袭安邑的曹军人数在三千左右。但徐晃只是副帅,按常理,身为主帅的于禁兵力应当多过他。由此推算,这次曹军出河内的总兵力在七千到八千上下。”
吴晨忖道:“八千?那即是我手中兵力的两倍了。偏师的于禁已近万人,曹操手中的兵力想来也不会少于一万。”尹默发回长安的战报中只说曹军突袭安邑,却没有说明是谁领军,显然是事起仓促,尹默等人未能查清情况,但军情紧急只能先报之后再继续查探。这次算是将整个战报补充完整了。
尹默见他沉吟不语,便接着道:“这次徐晃来得极为突然,时机拿捏的也极是巧妙。其时天将军收到密报,高干连连败退之下投向曹操,曹操从黎阳调军,准备突袭壶关。如此一来,我军侧翼整个暴露在曹军主力之下,天将军只得急调屯驻安邑的庞校尉支援。庞校尉走了不到三个时辰,徐晃就诈开城门,突袭安邑,将我军出河东的大军退路封死。”
吴晨道:“徐晃原本是河东人,对河东地理极熟,曹操派他来正是看重了他这一点。”心下则想道:“徐晃与于禁是曹操手下‘五子良将’中位在前列的两人,这次作为偏师而出抄截后路,其余三人张郃、乐进、张辽想必是随在曹操左右,正面突击马超。此战曹操倾尽全力,是势在必得了。”自从马超出河东以后,此时的局势早已在心中推演过多次,因此事到临头,心中反倒丝毫不觉惊异,淡淡地道:“这几日他们有何动向?”尹默道:“徐晃突袭安邑后,沿涑水溯流推进,看情形是要与高干前后夹击我军。于禁占据箕关后,沿中条山南麓向西,分兵侵掠诸县,大阳、茅津、河北等县已先后投降。从他推进的速度推断,最迟在后日早间,前锋就会推进到对面的蒲坂。”
赢天叫道:“大哥,幸好你今日来了,再晚来一天,这河恐怕就过不去了。”吴晨淡淡地道:“黄河这么长,于禁还能处处把守不成?即使不能渡蒲坂,颌阳、夏阳这些地方就不能渡么?”赢天握住左拳,向东挥了挥,奋然道:“总是不及渡蒲坂来得好,渡了河就能迎头痛击于禁。”说到这里,冷峻的面容上现出一丝兴奋,叫道:“大哥,咱们今晚就渡河吧。”
吴晨不答他的话,向尹默道:“思潜,渡河的船只准备的如何?”尹默望了姜叙一眼,姜叙轻轻摇了摇头,尹默迟疑地道:“渡船已搜集了五十余条,但咱们兵力将近五千,用这些船渡河,恐怕全军渡过去需要几趟来回,万一于禁前锋提前到达……依属下看,还是再多搜集一些船为好。”姜叙道:“思潜说的是。大军走了十几日,渡河后又要与曹军精锐接仗,在这里先修养一阵也好。”
吴晨沉吟了片刻,心知有些话在路上讲并不妥当,当下高声道:“既然尹军师、姜军师都这么说,那就这么办吧。”挥鞭加马,向东疾驰。马蹄声中,远处的丘陵隐隐显出营寨一角。
到得营寨已是傍晚时分,李卓、尹默等人引着吴晨、姜叙、黄忠以及梁兴等人进到寨中。这时李卓的亲兵已将帅帐腾空,梁兴和众亲兵便将带来的竹简、地图、毡帐等搬了进去。趁这一段时候,吴晨向尹默道:“思潜,陪我到渡口看看吧。”尹默点了点头,随在他身后走向营寨东门。黄忠则远远跟在两人身后,随二人走出寨门。
庞德和彭羕将营寨立在首阳山与黄河之间的丘陵上,居高临下俯瞰方圆数里的蒲津渡口。出了营寨,不多时,已走到渡口畔。夕阳的余晖从铅块般的云团透射而出,撒在宽广的河面上,黝黑的水流透出一丝淡淡的金色。浪花在河风中涌起,卷成一道道白色的水线,从上游铺卷而下,滚滚向南。遥目所及,浩浩荡荡的水势似乎已接到了东面的天际,暮色中说不出的雄浑苍莽。浊黄的河浪不时掠到脚下,拍打河岸发出哗哗的水声。河风带着浓浓的水汽扑面而来,吹得身上的战袍猎猎风摆。吴晨微仰起脸,任风吹打脸颊,目光望着东面水天相交处。这次并非第一次隔着黄河眺望对岸,一年前与韩遂交战时,便曾急追百余里,到达黄河上游的靖远。但那时的情景与眼前的境况又自不同,那时韩遂主力尽灭,溃灭已只是时间问题,这次要面对的却是实力、用兵都胜过自己不知凡几的曹操。虽然攻下长安后便知这一天迟早要到,却没想到来得这般快。即将面临强敌的振奋,对马超庞德等人身陷重围的忧心,以及此次出征生死难卜的惶惧,就像这波光浮起的河水一般,排山倒海似地迫在胸口。
“明公,那处便是咱们这几日搜集到的船只。”尹默在身后低声说道。吴晨点点头,道:“思潜这些日子辛苦了。”顿了顿,又道:“思潜,方才问你渡船的事时,觉得你欲言又止,所以才请你来谈谈。这里就只有我们两人,不用忌讳,有什么说什么吧。”尹默头一低,低声道:“明公和伯奕说的那番话,伯奕已遣人知会属下,属下也以为明公所言极是,只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这十余日只搜集到这些船。”吴晨苦笑道:“思潜在说谎,可是说谎的水平却不高。”尹默闻言,猛地抬了起头。吴晨叹了一声,苦笑道:“行军打仗,所重者天时、地利、人和。义兄激于一时义愤,将举城而降的卫固斩首示众,河东士族人人自危,因此徐晃于禁所到之处,河东士族望风而降。如今河东大部都在曹军手中,地利、人和已丢得差不多了。四月五月间又是河东的雨季,黄河水涨,我军渡河后补给难以跟上,天时看看也要丢了。”
尹默脱口道:“明公既已想得如此通透,为何还要执意出兵?”吴晨摇了摇头,苦笑道:“上面的理由都对,只是无论义兄手下还是令明手下,都是与我生死与共的兄弟。袖手旁观,看着他们受苦,无论有什么理由,心中总不是滋味。”尹默愕然不语。吴晨长吸了口气:“现下他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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