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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上的雪粒狂卷而起,远隔数丈,激起的气流已怒潮般直冲过来。马超长啸一声,冲风冒雪,疾冲而入。战马踏过吊桥,眼前一黑,跟着一亮,已进入瓮城。此时瓮城上火把闪烁,照得瓮城底部明如白昼。火光中,瓮城的城门正缓缓开启,一条笔直的大街直通城内深处。长街的尽头,火光明灭闪动,如无数游离的火星向里不住聚拢。
马超一夹马腹,战马猛地提速,坚硬冰冷的城墙内壁幻影般从眼角倒飞而去,右手一抹,银枪弹入手中,疾扫而出,蓬的一声闷响,冲在最前方的那名敌军狂喷鲜血,向后抛飞数丈。马超一击得手,银枪横带,扫在由左侧直刺而来的数根长矛上。最靠近马超扫过来的银枪的三人惨喝一声,手中长矛被硬生生震断,打着旋向侧抛飞。最外侧的那人长矛虽然未断,却挡不住马超怒潮般狂猛的劲力,连人带矛侧抛出去,喀喇一声,长矛刺在长街旁一幢青墙上,当即断折,尺余长的矛尖反折而回,正刺入跟着撞上前的胸膛,当即贯胸而出,旁观的敌军齐声惊呼,眼中露出深深惧意。马超长啸一声,战马前冲,向已有惧意的敌军迫去,身后隆响震天,数千羌骑已紧随身后,冲入长街。
“蓬”的一声,马超与一名都尉错身而过,一枪扫在他腰侧。都尉惨叫一声,震飞数丈,撞在一旁的民房侧壁,口鼻之间鲜血淋漓,死状极是惨怖。胯下战马则斜冲数尺,惊嘶声中,仍是立足不稳,倒在雪地,将十余名河东军士撞翻在地。
“是羌人……”一名河东老兵从人群中大声叫了起来。当年董卓屯驻河东时,此人曾远远望过一眼,羌人装束大异于匈奴人,一望便知。人群中数人跟着惊叫起来:“是河西羌人渡河过来了……这人……这人是马超……”
安邑兵卒原本见此人悍勇无匹,心中已是惶骇,再听得此人是有神威天将军之称的马超,不由得心胆俱寒,惊叫一声,转身而逃。铁蹄轰鸣,羌骑狂风般掠过长街,紧追而去,一时间喊杀声、铁器交击声、战马长嘶声直冲霄汉。安邑守军从睡梦中惊醒,匆忙披上铠甲出营,眼见城中火势弥天,乱兵四处,更是乱成一团。
战至天明,人口数万的河东郡治安邑易手。除安定郡丞郭瓒见东门无羌骑率一千兵士逃出之外,其余三千兵士尽数投降。
是役,马超两夜疾驰三百里,破三城,据河东半郡,伤亡不过百人。这是吴晨崛起关中以来,安定军出潼关的第一战,如此声势,天下为之震动。
战报呈递上来时,已是安邑之战后的第四日傍晚,马超正带着马岱在城中各处巡视。马岱在卷册上扫了一眼,眼眉之间尽是笑意,叹息道:“就是咱们的人太少了些。进入巷战之后,留了三百人看守西门,只剩下两千多人攻城,东、南、北三门未能留下伏兵。如果多上一千人,安邑守军一个也休想逃了出城。”
马超将卷册收起,揣入怀中,晒道:“不放几个出去报信,如何将郭援引来?”马岱笑道:“我知道大哥放人大有深意,只是眼睁睁看着那些人从眼皮底下逃走,总觉得有些可惜。大哥,你说咱们将战报送回去,吴使君会是什么神情?”
马超心中一动,转念寻思道:“他和我争论时绝口不提郭援,他何尝不晓得我会轻易拿下河东?他担心的只是曹操。”想到曹操,忖道:“不知此刻曹操在做什么?此时他极可能已接到河东战报,他会从何处进兵?”想到不久就将和曹操对峙,胸口猛地一热,对马岱的那句话再没有心思回答。马岱见他神色冷峻,猜想他对那次争吵仍耿耿于怀,暗骂自己愚蠢,但话已出口,一时间也不好再说些什么。身后的兵士见两人都不言语,也不敢开口,跟在两人身后在街上缓缓而行。
虽然巷战已结束两日,禁城令却仍未取消,城中一片冷清。寒风吹过,卷起地上的积雪,冷冷掠过数条街,长街之上再无一个人影,令人几疑身在死城之中。巡视到初更时分,一轮残月从东面的巫咸山后升起,半挂在天际。月光淡淡洒下,整座城更显得清冷。马超想起当日和吴晨攻下临泾时,城中也如今日般冷清,再想起共事的数年,心中隐隐作痛,长叹一声,拨马而回。
回到安邑太守府前,已有三名羌人躬身走了出府,两人接过马超、马岱手中的缰绳,将战马牵往院中,一人则躬身向马超禀道:“禀天将军,城外有一文士说是将军故旧,有要事求见将军。咱们已将他领到府中。”马超愕道:“文士?我有认识文士吗……”心中蓦地一动,暗道:“莫非是义弟派人来了?”胸口就觉的一暖,喜道:“快请……”快步走了进府。马岱见他神情陡变,与这十几日郁郁寡欢的神情完全不同,已知他心中喜悦,心上也是一喜,急忙跟了进去。
河东向来富庶,河东太守府更是富丽,入门之后即是数十丈方圆的庭院。院中两侧各辟出数处花园载中奇花异木。时值初春,草木仍未转绿,唯见枝木苍遒的腊梅,星罗棋布于花园中,幽香随风,沁人心脾。正对府门,便是太守府的正厅,飞檐彩绘,雕梁画栋。正厅之后便是百余进的楼宇台榭,回廊宛转,亭台交错,直有层出不尽之感。马超快步走到正厅,推开房门,正见一人坐在厅中。那人听到脚步声站了起来,年岁在四十到五十之间,身材颇高,面相清矍,颔下几缕黑须半尺多长,在风中轻飘,颇有些飘逸出尘之感,但面相却是极为陌生。马超心道:“莫非是义弟新收的文官?”向那人道:“你是何人,为何冒称是我的故旧?”
那人笑道:“不称将军故旧,恐怕就见不到将军了,因此只得冒昧自称。”马超听他不是吴晨派来的文官,心中说不出的失望,心情转劣,冷冷道:“你找我何事?”那人笑了笑,道:“曾听闻吴并州每下一城,必先拜访城中宿儒。闻说此次攻陷安邑的是羌兵,我在城外等了数日却不见有人拜访,心中不由好奇,这才屈身来访。到了才知,世人所传吴并州好才之名不过是以讹传讹的笑谈。将军既然无事找我,我自然也无事劳烦将军,就此别过罢。”
马超冷笑一声,并不挽留。马岱从他身后闪出,挡在那人身前,道:“慢。”那人斜睨马岱、马超二人,笑道:“怎么,要动粗不成?”马岱低声向马超道:“大哥,这么冷的天他从城外赶来,说不定是有什么要紧事……”马超嘿然道:“这些腐儒最喜拍马钻营,他的话你信了必然要吃大亏。”
那人朗声笑道:“我曾听人说,吴并州征讨韩遂,却数次让韩遂再起,后听从武功苏文师‘攻心为上’之策而平定西凉,不知在将军心中苏文师是儒生还是武将?”
马超冷哼一声,并不答他的话。那人笑了笑,说道:“吴并州初平安定,曾以‘均田令’安置流民。到堪平陇右,却代之以‘均田为辅,攻心为上’。再到三辅,又改以‘均田为主,屯田为辅’,天将军可知是为什么?”马超浓眉一挑,喝道:“你如何知道我是天将军?”那人并不答马超的喝问,朗朗说道:“太公治齐,因其俗,简其礼,不过一年齐国大治。风俗民情不同,抚民之策自然不同,吴并州因俗而治,抚民之政可谓已近于‘道’了。倘若天将军认为河东和关中民俗、风情尽皆相同,只需点点头,草民即刻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