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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都是谈兴极浓,成宜等人将吴晨让进帅帐,帐中已燃起一个火盆,虽然寒风卷着雪花不时从帐帘的空隙涌进帐中,但火堆烧得旺了,身上仍是暖了不少。
众人寒暄完毕,吴晨便向成宜、梁毓等人简略的说了说与匈奴之间的战事,接着便询问了眉城城破之后重建的事,成宜虽然在众人中为首,但显然对眉城重建的事丝毫不感兴趣,梁毓、姜叙等人和吴晨说话时,成宜意兴阑珊,吴晨也知不好强求,便以远图劳顿为由让成宜、梁毓等人先走,只留下姜叙一人询问。成宜原本已昏昏欲睡,听吴晨送客,欣然起身,说道:“吴使君,说了这么些话,惟有这句我最是爱听。你问那些灾民吃什么、穿什么我是不知,但若问我南山哪处有豺狼虎豹,我却是最知的。开春之后,我便带使君去打猎如何?”
吴晨笑道:“好,这三个月都困在雪里,没地方施展手脚,的确是闷坏了。公良什么时候打猎,一定要叫上我。”成宜笑道:“一定,一定。”向吴晨拱了拱手,大笑而去。梁毓等人急忙向吴晨施了礼,匆匆跟在成宜身后。王霆自进帐后一直缩在梁毓身后,这时也顾不上行礼,绕在梁毓身侧飞跑而去。吴晨笑道:“王霆竟然一直在这里?”姜叙道:“眉城之战结束之后,他就闹着要到蒲坂去跟令明打郭援,被属下和子敏硬留下来了。不过明公若是再晚来些日子,恐怕咱们也留他不下。看明公的意思是不准备罚他吗?”
吴晨道:“板子是一定要打的,但打板子还不够,总要让他知道军纪为何物才行。不说他了,说说眉城这一战吧。”伸手向前一让,一旁的云仪已挑开帐帘,两人弯腰走了进帐,寒风顺着帐帘涌进营帐,吹得火堆贴地撩烧。姜叙将毯子拉到火堆旁,坐了下来,说道:“明公走后,郝昭一直没有出击。那晚四更时分,眉城守军趁我军歇息之时,突然从地道中涌进营寨,到处放火。咱们之前一夜没睡,那晚都睡得很死,没什么防备,眼见营寨火起都以为是郝昭大军出城突袭……”吴晨将毯子也拉到火堆旁,叹道:“郝昭果然厉害,他知道下雨我们一定会防他,就故意不出,偏等到咱们都疏忽大意的时候才出城攻击,的确有名将的风范。后来呢。”姜叙道:“是高柔救了咱们。他先是下令弓弩兵居高临下,谁再妄动便当场射杀,又喝令营帐中的兵士谨守帐幕,有敢骚动乱窜着,杀无赦,咱们大军久经阵战,听到号令就静下来了。而从地道中出来的眉城兵士终是人少,不多久便被咱们射杀殆尽。郝昭见无机可趁,便没敢硬闯出城。”
这次连吴晨都悚然动容,赞道:“这人好生厉害。”姜叙叹道:“这人的确极是厉害,不是他,眉城咱们还真拿不下。咱们的发石车造出来后的第二日便用车砸城,郝昭故技重施,派兵将地道挖到我军阵下。等攻城开始,便下令撤去地下的支柱,咱们的十几辆投石车都陷了进去,郝昭又趁我军大乱的时候,派散骑冲阵,虽被咱们奋力杀退,但发石车却都被毁了。”吴晨道:“伯奕太大意了。既然郝昭已经用了地道,应该多提防他在地底下再动手脚。”姜叙苦笑道:“明公说的是,只是那次郝昭用地道偷袭之后,咱们掘地三尺,以为将所有地道都已填死,实在没料到郝昭能在两日之内再挖出一条来。”吴晨道:“后来呢?”
姜叙道:“成帅暴跳如雷,说即使不用发石车也要攻城,我和子敏都劝他不住,只有高柔说以彼之道还治彼身,将郝昭攻咱们的地道挖开,并在通城墙的那段填满柴草,浇上火油,放火烧墙。咱们连烧了三日,眉城城墙终于崩塌了数丈。”
姜叙说得虽然简略,但吴晨想起入城时看到的那些城墙,已能想见那三日战况的惨烈。姜叙道:“郝昭用木梁和泥坯重新堆砌城墙,咱们仍是以地道通火。这次因为建城墙时用了木梁,不过数个时辰城墙便被烧塌。那时郝昭的箭支用完,撑墙的木梁也都用尽,只能在城中拆卸民房,挖掘坟墓,获取木材。守城的兵士中多有家人的棺木被他下令掘开了,其中还有一人的老父停尸在家,但棺木却被征用,这些人一怒之下出城投诚。咱们有了内应之后,才破了城。”
吴晨道:“郝昭呢?现在在哪里?”姜叙道:“城破之后,他便自杀了。”吴晨哦了一声,心中说不出的惋惜。姜叙道:“皇甫郦和李典逃到了南山。皇甫嵩在氐人的威望或许只有孟起能相提并论,因此这两月来咱们虽然日夜搜查,仍未能找到两人的行踪,其后大雪封山,咱们也就再没派人去找。但断后的两人,杜畿和费清都被咱们抓了,如今就押在地牢里,明公要见他们吗?”吴晨摇了摇头,说道:“这两人是钟繇极为器重的人,就算我亲自见他们也没什么话好说,暂时押着吧。高柔呢,他怎么没随你们来?”
姜叙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布包,说道:“临来时,他让我交给明公,说明公问起他时,便将这个给你,明公看了便知。”吴晨将布包接到手中,入手颇轻,拆开看时,就见里面包着一个蚌壳。掰开蚌壳,竟是粒沙粒。吴晨不由笑了起来。姜叙诧异道:“咦,他怎么送了粒沙子给明公?”吴晨笑道:“蚌壳里的珍珠原是由沙子来的。他不送我珍珠却送我沙子,那是明言现在还不是和我见面的时候,如果我硬逼着他见面,就只能得到沙子而得不到珍珠。”
姜叙失声笑道:“高柔果然是个妙人。”吴晨笑道:“的确是个妙人。既然他现在不愿见我,我也不好逼他,他的事就暂时放一边。伯奕,我将你留下来,不但是询问眉城的战事,还有更重要的是要问。”姜叙道:“是关于进军汉宁的事吧。”吴晨道:“是了,我来之前有人向我建议如今正是取汉宁的良机,我想听听伯奕的意见。”姜叙将手在火上烤了烤,说道:“哦,那人说什么?”吴晨便将郭淮的话说了一遍。
这时帐帘忽地挑开,寒风顺着帘幕空隙涌了进来,吹得柴火猎猎摇曳。站在吴晨身后的云仪急忙跑了过去,将帐帘拉好。姜叙将衣领紧了紧,沉吟道:“此人大体说的都对,只是有错处有二。其一,张鲁攻占汉宁是在初平元年(即公元191年),并非建安五年,到如今汉宁在他治下已经有十三年了。其二,从汉中向关中运粮,漕运不可行。太史公《史记》有载,孝武年间,‘拜汤子卬为汉中守,发数万人作褒斜道五百余里,道果便近,而水湍石,不可漕’。”
吴晨道:“伯奕的意思是不赞成了?”姜叙摇头笑道:“明公错了,其实我倒是极赞成伐汉中的。汉中虽险,但主庸将弱,如何是我军虎狼之师的对手?只是想提醒一下明公,张鲁虽然名声不显,但也非泛泛之辈,至少秦岭中的氐人多视他为神明,我军进入秦岭,很可能还没遇到张鲁的鬼卒,便先要遭遇那些劫我军粮道的氐人。”
吴晨道:“张鲁这个人伯奕熟吗?”姜叙笑道:“不熟,但我住在汉阳也有十余年,对他的事自然有些耳闻。说张鲁就不得不说五斗米道。其实‘五斗米道’并非其真名,它的真名便只一字——‘道’,只是入‘道’的信徒需交纳五斗米,由此因俗而称‘五斗米道’。‘五斗米道’中最高的便是‘师君’,其下称‘治头’,再后便是‘大祭酒’‘祭酒’,,新入道的信徒则称‘鬼卒’,便如军中的‘校尉’‘司马’‘都伯’一般。‘五斗米道’的第一位师君张陵是张鲁的祖父,第二位师君便是张鲁的父亲张衡。张衡死时,张鲁年纪还小,仍未能服众,因此当时掌‘道’中大权的是他的母亲和他的师叔张修。中平元年(即公元184年),张角在关东鼓动太平道信徒造反,张修则在汉中响应张角,发动五斗米道信徒造反,失败后逃回蜀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