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脸,整条船上的气氛顿时惨烈无比。
“你们干什么,要造反吗?”一把阴森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从吴晨身后传来。吴晨急回头,成宜抚着胸口在姜叙的搀扶下走上了船舱。原来姜叙见大势不好,转身下到里舱,将正在修养的成宜掺了上来。
张庭哭道:“成帅,大帅要不管天水,去打长安。天水要是丢了,我们,我们还能算人吗……”成宜一双红目向吴晨望来,吴晨喝道:“谁说我要放弃天水?”张庭哭道:“我亲耳听到的,大帅说不打夏侯渊,要去打长安……”王戬捶胸顿足,眼角的泪水隐现淡淡的血丝。
吴晨厉声喝道:“救天水的法子多的是。但渡河去打夏侯渊,那不是救人,那是去送死。你们死了,天水还有人救吗?”船上众人愣了一愣,渐渐停止哭闹。吴晨大声道:“明白告诉大家,夏侯渊为什么肯放出人向我们求援,那是诱引我们上钩,好将我们一网打尽。天水的弟兄现在指望谁救他们?指望我们!我们死了,他们还能指望谁?没有了,我们死了,他们谁也指望不上了。所以现在至紧要的是牵制钟繇主力来追我们,引开对天水的攻击。不这样的话,不但我们会死,天水的人统统都得死。”
成宜尖喝一声:“你们听到了没有,还不给我回去……”张庭抽噎道:“天水和长安差了十万八千里,打长安和救……”
吴晨厉声道:“庞德,拿剑来……”庞德大喝一声,将腰中配剑递给吴晨。吴晨抽出长剑,灯光之下,一抹长泓在剑身上一掠而过,王戬、张庭等人不由倒退一步。吴晨嘿嘿冷笑,长剑起处,“咔嚓”一声,舱中小案断成两截,案上的地图分作两半缓缓飘落船舱。
吴晨厉声喝道:“再敢说回援天水的,斩立决!”众人慑于吴晨的气势,登时一片寂静。
成宜干咳一声,道:“公子说的没错,大家回去好好想想,散了,散了……”姜叙、彭羕在旁异口同声道:“众位放心……”两人互瞪一眼,开口道:“天水一定会没事……”两人又互瞪一眼,脸扭向一边,终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刚才的不快就此烟消云散。
吴晨看着渐渐散去的天水将领,长舒一口气。
※※※
“反了,反了……”
隔老远,皇埔郦就听到了钟繇愤怒的声音,不由微笑道:“看来司隶大人火气不小,却不知道是谁惹他生这么大的气。”身边的费清一幅魂不守舍的样子,轻应一声,没有接话头。皇埔郦哑然失笑,拍了拍费清的肩膀,安慰道:“瑶儿不会有事的,你没听那些人说吗,瑶儿和那两人联手战左方,他们是将瑶儿救走,应该没有恶意。”费清怒道:“一个大闺女被两个臭小贼捋走,怎能让人放心,万一,万一……我,我以后有何脸目见婉儿于九泉。”皇埔郦长叹了口气,抬手抚了抚晗下的长须。费清也叹了口气,道:“郦兄不要见怪,我,我实在是担心……”皇埔郦道:“我知道,我知道,不过几日来搜遍了长安城,仍没有发现他们的踪迹,想是已离开长安城了。如今河东郭援蠢蠢欲动,陈仓那边又一直和安定交战不休,司隶多事之秋,子卿还是要分清轻重。”费清叹了口气,苦笑道:“知道,知道……”
“费叔叔来了……”钟毓奔出房门,一脸兴奋的喊道,但见费清脸色阴沉,眼神登时暗淡下来。费清自是知道钟毓也在担心费瑶,岔开道:“你爹爹在和谁生气?”钟毓道:“刚才接到临晋府伍将军发来的战报,冯翊郡最近来了一支人马,从泾阳开始,一路打下了万年、下邽、重泉等镇,左冯翊被他们闹得鸡飞狗跳。”
费清、皇埔郦相视一眼,异口同声道:“安定……”
“没错,是安定,而且是安定的主力。”话声中,钟繇高大的身影出现在书房门口。几日没见,钟繇脸色憔悴,双目红赤,显然已经几天没有睡过好觉。
费清大吃一惊:“安定主力不是被牵制在陈仓一带吗,怎么到了左冯翊?”钟繇冷哼一声,手中竹简向费清丢去。那竹简约有几斤重,钟繇这一掷却不带丝毫风声,又缓又平的向费清飞去,宛如有个绳在上面吊着一般,皇埔郦心下暗赞钟繇好深的内力。费清一把抄住竹简,打开仔细看去。
钟繇厉声道:“我们低估了小贼,一直以为他是全力追击马腾,没想到他是兵分两路,一路沿泾水而下,潜踪埋行到左冯翊,一路小贼亲自领军沿渭水攻击陈仓。”
费清看完竹简,瞠目斥喝道:“安定在搞什么,他们到底要做什么。”皇埔郦接过费清收中的竹简,低声念道:“按户授田,每户八十亩,按户收租,田租四斗……”眉头登时皱了起来。
费清气得直哆嗦:“不分将相王侯,不分军功民望,统统授田,高祖言‘无军功者,不得裂土分疆’,他们这样搞下去,君不君、臣不臣,国将不国了。”皇埔郦撸须道:“但授田、减租一事却正对那些不明是非、不明君臣之仪的愚夫愚妇的心思……”
有人跟着生气,钟繇倒是静了下来,沉声道:“愚夫愚妇不可怕,倒是小贼的用心可怕。”皇埔郦道:“看此军的路线是向临晋而去,它是想联络河东,东西夹击……”
钟繇嘿嘿冷笑:“不是联络河东,目标正是临晋。我冯翊大军一直屯驻蒲坂津,隔河遥遥压制河东,郭援虽然蠢蠢欲动,仍慑于大军之威,不敢过于放肆,但大军的粮草供应却都在临晋。安定没有实力和我全面开战,心思就用到这上来了。”
费清道:“元常的意思,安定是要让郭援为他们火中取栗?”
钟繇冷笑道:“不是我的意思,而是小贼就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作的。”费清惊道:“小贼好深的城府,好狠的手段。”钟繇不住冷笑:“这还不算狠的。”甩手向费清丢过一块半尺见方的布绢,正是飞鸽传书。费清接在手中,展开一阅,冷汗登时冒了出来。皇埔郦探头看去,布绢上满布着蝇头小字,细看之下,倒吸一口凉气,惊道:“用山洪冲击陈仓城?吴晨到底是不是人,他怎么想出来的?”
费清接道:“不管他怎么想出来的,终究还是太嫩了,只顾着消灭魏子京,忘了上游的韦无病,所以还是被水淹了。只是后面说小贼去向不明,莫非他是要攻击上邽……”
钟繇道:“小贼被水淹了后,实力大减,而且天水有夏侯渊、陈仓有韦端看着他,他再狠也狠不到哪里去。但在冯翊,却没有一个能让我放得下心的人。子卿,我请你来,是想请你代我暂领几天司隶校尉之职,我要亲自到临晋走一趟。”
费清道:“元常要去临晋?”钟繇道:“不错。自安定出发后,一路都只听到小贼如何如何,却一直没有听到号称‘神威天将军’的马超的消息。若我估计无错的话,偷袭冯翊的人一定是马超。”
“马超”这两个字的震慑力,就像当年的吕布一般,几人的心头陡然一沉。费清点头道:“对付马超还是元常把握大一些,那我就只好勉为其难了。”
一个兵丁匆匆走进月门,快步奔向众人,俯身跪在台阶下禀道:“大人,新到的飞鸽传书。”钟毓抢上前一步,拿下那人手中的布绢,双手递给钟繇。
钟繇甩手一抖布绢,刚看了一眼,脸色登时大变,怒喝道:“好小贼,竟敢打长安的主意!”
※※※
段明静静趴在山坡上,对面就是冯翊粮仓。营中灯火通明,帐幕层层叠叠,隐隐幢幢,巡逻的兵丁来回穿梭。
蒲坂位于潼关北十余里,背靠襄山。襄山与河东的首阳山同属秦岭山脉的支脉,却隔黄河相望。临晋离蒲坂约八十里,位于洛水东岸,商颜山横亘在洛水与临晋之间。汉武帝时,穿商颜山引洛水灌溉粮田,所以临晋一带物产丰饶,关中军粮供给半出于此。
而驻守粮仓的军营就驻扎在商颜山南麓,主要是便于利用洛水的水运减少陆路运输的损耗。
一天前,段明等人跟着出临晋的粮车终于找到这处隐秘的地点。望着眼前的营帐,段明只觉手心的汗不住地向外涌出。这里就是此行的最终目的,只要烧了此处的粮仓,压在蒲坂的司隶大军将不战而乱,郭援趁势而起……想想就觉得兴奋。
“呱呱……”山下传来一阵鸟鸣,段明撮唇“咕咕……”叫了两声,山下蹿上来一条黑影,沿着山势匐高纵低,转眼到了身边。
“段明,怎么样?”赢天慢慢爬了过来,压低声音问道。段明摇了摇头,低声道:“还不是时候,防守现在很严。到下半夜,估计下半夜防守会松懈下来。”
山下忽然一阵马嘶,一个兵丁策马狂奔而至,营上的士兵大声吆喝道:“干什么的?通名……”那军士拉住马缰,大声喝道:“‘轸虏将军’手谕,叫冯鼐出来见我。”
军士听得来人口气强硬,不敢怠慢,匆匆跑下去了几个。一会儿工夫,一个肥肥胖胖的军官在军士的左掺右扶下上了大营营门瞭望处。营外的将领似乎已等的不耐烦,大喝道:“冯鼐,伍将军的大队人马就在途中,你还不开门迎接。”冯鼐一个哆嗦,颤声道:“这就来,这就来……”转身大声叱喝手下兵丁,大门在一伙人吵嚷声中缓缓打开。滚雷般的马蹄声在远处隐隐响起。
段明暗叫一声不好,转身做了一个手势,猫腰而起,和赢天两人向山下窜去。
“超哥,大事不好了。”赢天气喘吁吁的说道,“好象伍习已经知道我们要攻打粮仓,派了好多人马过来增援了。”
马超一身白袍,高坐马上,轻应道:“知道了。军师,你怎么看。”旁边的尹默道:“如果让伍习的增援人马和守仓的人马回合,就难有下手的机会了。但现在动手,我军会变成两面受击……”
马超皱了皱眉,道:“段明呢?你认为该如何?”段明一脸兴奋,大声说道:“我看是个机会,伍习这人架子很大,人还没到,先派人叫守仓的人开门迎接他,此刻军仓营门大开,我军正好一股作气冲进大营,只要烧了粮仓,伍习那些兵丁就会乱了主张,此时我们再回身反扑,那就是一石二鸟。”
马超点了点头,厉声喝道:“好,跟我来,烧了粮仓……”身后的西凉羌兵同声怒吼,马超一马当先,向山侧冲去。
“稀溜溜”群马嘶鸣,几息之间,西凉羌骑已绕过山坳,灯火通明的粮仓大营出现在眼前。营前的官兵仍在准备迎接伍习大驾的事宜,西凉羌兵的突然出现,惊的众人一时之间完全失去了主张,痴呆了一般呆站在原地。那个喊门的将领撕扯着嗓子喊道:“闭门,闭门,别放他们进来……”
“嗖、嗖”几声,弩箭从黑暗中电射而出,几个惊慌失措的兵丁惨叫一声翻滚在地上,瞭望楼上的兵丁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什么事,已被弩箭射穿咽喉,翻跌下箭楼。
“杀啊……”
喊杀声震天而起。慌乱的兵丁顾不上拉紧大门,嘶叫着向营内奔去,马超飞马冲进大营内,银枪横扫,“嗤”一声,身前窜逃的几名士兵化作一团血雾,瞬即飘逝在夜风中,白色战袍一片血色。匆匆整队而来的兵丁见此可怖情景,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马超厉声怒吼,白马横跨三丈,突然窜至这些兵丁身前,长枪连探,枪气带着撕裂大气的尖鸣将这些人裹在其中,为首的四人惨叫都没有发出,残肢断臂向外激射而去。身旁的兵丁惨叫一声,转身就跑,马超大喝一声,催马跟进,身后的羌骑瞬间踏过地上的残肢,铁流洪涛般向营中狂涌而去,左手拿着火把,右手提着长矛,见物就烧,见人就戳。
一线火光在夜色中闪了一闪,瞬即爆裂成滚滚的火舌,翻卷着向乌黑的天空舔噬而去。
伍习厉声怒吼:“是安定杂碎,快去救粮仓……”手中长戟摆动,身后的骑兵大喊着向前冲去。
“嗤、嗤”山口一阵强弩的尖啸,冲在最前的冯翊骑兵惨叫着翻滚到地上。
震天的骚乱中,马超放声咆哮:“烧,没烧完粮仓,谁也不准后退。后退的,斩立决。”
“哧”一声尖响,冲出箭幕的几个冯翊骑兵突然四碎而开,露出营门口的一人一骑。马超一身血衣傲立营门,青朦朦的战气如火焰般笼罩全身,银枪前指,噬天的火焰将马超的身影远远投射在血色的地面上,巨大的身影随着吞吐不定的火焰不住的跳跃,宛如远古的战神在血色的祭礼中,欲破土而出,重现昔日荣光,上万冯翊骑兵瞬间停滞不前。
山上的段明张弓搭箭,“嗖”的一声,“轸虏将军”的大旗在夜风中缓缓飘落。段明放声大喊:“伍习死了,伍习死了……”
“轰”,左冯翊兵马再无斗志,齐发声喊,四散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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