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七章 红英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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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扬虽然人小，但是饭量不小。三张葱油饼，怎么能够吃上两三天？这就是小谢扬的小小聪明之处。对于人家白开升来说，小谢扬带不带这三张饼，都没有关系，白开升管吃管喝，只要谢扬做个伴儿就行了。谢扬心里也明白，但是直说出来，总不是那么有面子，自己好歹也带来了吃食，面子上总比什么不带，空着双手来，要好一些。这三张饼，其实也总是吃不了，白开升只是象征性地尝一尝，也算是给足了小谢扬面子。

    姑姑伸手要发面了，可是看看油瓶里豆油没有多少了，只好打发谢扬到近处铺子里去打豆油。

    也真是难为了姑姑，年纪轻轻的，守着这么一个孩子，出嫁不得，独守空房。有的时候，姑姑的心里也是很郁闷的。这些，作为小孩子谢扬，不知道罢了。每每看到，姑姑明明是在擦眼泪，可是问姑姑，姑姑总是说让烟灰迷住眼了。唉！姑姑的心里不好受。

    身为谢扬父亲的相好，只是少年时代，有过那么一段美好的时光。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谢扬的父亲却娶了别人。这种情况，在一万个女子的眼里，都是不可饶恕的，都要跟负心的男子一刀两断的。事情到了谢红英的身上，却来了个翻转，不但不离不弃，反而收养了小谢扬。这个义举，自然在当时，舆论的风口浪尖上，使谢红英收获了众多的赞誉和口头褒奖，可是，日子是一天一天过的，日子久了，换谁来试试，那就会知道，是怎么样的一种情景。

    当初，当着众人的面，谢红英说出了收养谢扬的话语，日后就不好改口了。虽然当时没有意料到将来要受到那么多的磨难，但是真正到了受磨难的时日，总不好把说出去的话再收回来的，谢家没有那个道理，谢家不出那号人。当年父母收留受伤头陀的影像，在小谢红英幼小的心灵深处，已经牢牢的扎下根了，没有那义举，哪来的后来谢红英家的荣华富贵。只是现在的收养小谢扬，还看不到一丝光亮，将来会是怎样的回报，有没有回报，还都在两可之间。

    一个大姑娘家家的，又是那么有名气，自然前来说亲的人不少。谢红英也不是一概拒绝，也有三五个看得上眼的男人出现在眼前过，但是每当说起这个小谢扬，男方总是要摇头。小谢扬不是农村中随母亲另嫁“拖”的“油瓶”，但是实际上，情况也差不多。家里条件好的男主儿，自是还有许多别的人选，你谢红英再优秀，奈拖着个油瓶何？条件不是怎么好的人家，自己娶个媳妇，添了一张嘴吃饭也就认了，如今还要追加一张嘴，谁人肯干这样赔本的买卖？这样一来二去的，谢红英的年纪渐长，过了二十五岁以后，就是大老姑娘了，不说是人老珠黄的年纪，模样上看来也确实不太年轻了。渐渐地，心灰意冷，在这件事上，就松懈了下来，一晃，又是一个几年过去了，谢红英的男女情也就心如死灰了。

    收养小谢扬，那是谢红英站在人生的十字路口做出的一个重大决定，为了这个承诺，谢红英已经献出了自己的少女青春；到县城里的县学来陪读，这是谢红英人生的第二次重大选择，这个选择，谢红英直接贡献出了自己的生命。

    难得的是，好心人天不负，谢红英到了后来，晚景美好，也算是苍天对谢红英一生的垂怜。可敬可敬。

    在谢家庄的时候，小谢扬是个玩童，吃穿基本没有费用，一天三顿饭呗，到了谁家，谁家里还舍不出一碗稀粥两个地瓜？穿的衣服那就更好说了，家里孩子大了，穿不着的衣服，穿在小谢扬的身上都合适。可以说，十岁之前，小谢扬的生活，吃百家饭，穿百家衣，一年下来，花费寥寥无几。

    来到县城上学，又租房子又要买柴米油盐，那都是需要真金白银的，要现钱的。村子里老少爷们儿也都做到了慷慨解囊，纷纷拿出自己的储蓄，大力资助。场面很是感人，其中的故事也足以催人泪下。问题是这个事情是个细水长流的活儿，读书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大家供给到哪里算是一个回头呢？没有人知道，当初也没有人想到。

    保送孩子上县里上学，是全村人的荣耀，整个谢家庄的人们都感到自豪，邻村里，方圆十几里地以内的其它村庄，没有这种荣耀事情。出门在外，说起自己的村子是谢家庄，说话的人都感到腰杆儿硬邦邦的，语气上那都是上腔，高人一头宽人一肩的感觉真好。

    头一年，在热乎的气氛之中，大家兴致很高，小谢扬也争气，一年的时间里，连带上以前认识的，拢共认识了三百个字。

    “腊八腊八先生邋遢。”进入腊月，喝过了腊八粥，方教谕和三个训导，来学堂的时间就不是那么及时了。早上来得晚，晚上走得早，学生还在“子曰”呢，老师早溜了。

    放年假了。人家有钱有势的同学，家里派来大板车、蓝轿子，最不济的有骡马，到县学里来接学子回家。小谢扬和姑姑一筹莫展。雇脚力要花钱，不舍得；自己的腿脚倒不要钱，天寒地冻的六十里山路，一个女人家领着一个孩子，风雪交加，盗贼出没，那是要人命的。

    还好，那个“二大爷”，就是按辈分谢光业应该叫“二大爷”的“拴住”，在捻子军打进村口来，趴在沟边上翘着屁股只知道哆嗦的那位，来县里领什么“抗捻英雄”奖励补助，顺道来看看谢红英和小谢扬。

    将近一年没有见到自己的亲人了，见到“拴住”爷爷，小谢扬感到无比的亲热，搂住“拴住”爷爷的脖子，亲嘴亲个没够。

    “拴住”爷爷打仗不行，见了人家捻子军就光知道撅着屁股打哆嗦，可是，在谢红英和小谢扬这亚“孤儿寡母”的眼里，现在不啻于眼前出现了神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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