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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上,只见:两声破鼓响,一棒碎锣鸣。皂纛旗招展如云,柳叶枪交加似雪。犯由牌高贴,人言此去几时回;白纸花双摇,都道这番难再活。长休饭,喉内难吞;永别酒,囗中怎咽。高头马上,执法尚书胜似活阎罗;刀剑林中,行刑刽子犹如追命鬼。
姚子剑在监斩台上却见那荤顿浑身被牛筋绑着,带着一面团头铁枷被押将上来。荤顿一见姚子剑,便即高呼道:“陛下,末将无罪!末将无罪!傅相国亲口应允,恕臣无罪!”姚子剑听了,却对肖阳越道:“傅相国确有此言。况且此人勇猛,亦是一员良将。”
肖阳越说道:“启奏陛下。此人先反先帝,谋害陛下。而后反梁王,归顺陛下。而后又反陛下,投顺梁王。接着再反梁王,投顺陛下。此等反复之臣,岂能留之?”姚子剑听了,默然不语。
不久午时三刻早到,那刽子手一齐叫起恶杀来,手起刀落,将斩立决的众犯尽数明正典刑。那两边百姓看了,尽道:“若非十恶不赦的反贼,怎地遭此大难!正是天理昭昭!”却待要剐荤顿,荤顿却大骂道:“傅程鹏奸贼,怎敢负我!我做鬼也不放过你!”那刽子手呸了一声,说道:“那便请你做鬼去也!”
正待要剐,却听得一人高声叫道:“刀下留人!”众人看时,却是傅程鹏府中管家敬达。姚子剑喝道:“尔何故扰乱法场,阻碍行刑?”那敬达滚鞍下马,拜服在地,说道:“启禀陛下,傅相国请陛下暂缓用刑。此处有书信一封,乞请陛下圣鉴。”姚子剑奇道:“有何书信?”
敬达顿首道:“小人不知,相国大人说了,请陛下亲启。”姚子剑道:“既然是相国大人的紧急文书,必然重要,你且将他呈上。”敬达道:“小人遵旨。”当即从身边取出一封书信来,交给了把守刑场的卫士,卫士交给了肖阳越,肖阳越递给汪炎霄,再由汪炎霄呈给姚子剑过目。
姚子剑当时打开这封信来,却见里面写着:
“罪臣傅程鹏再拜顿首,敢说皇帝陛下:
昔日梁王手下者,唯有荤顿、泰富二人,一文一武,皆世所少有。此二人以为梁王肱股,则梁王终不可除也。陛下有妃张氏者,原醉迷舟中人也。微臣使其用美人计,以离间荤、泰二人。然而虽为用计,毕竟玷污陛下宫室,臣万死不能辞其咎矣。
臣死不足惜,可虑者唯有荤顿耳。此人与臣约,共守此事,背梁王以奉正统而求生。今臣窃闻陛下将杀之,恐其谓臣负约,困兽之下,于刑场叫嚷,泄露此事。此事若泄,则街坊茶馆,莫不闻陛下宫室污秽,有失君威。若如此,是臣之过,以伤陛下龙威,则臣为千古罪人矣。
更有昔日狮王庄中人执臣之柄,而陛下焚之者,亦此事也。臣自知罪孽深重,诚惶诚恐,不敢欺瞒陛下,只求一死而已。但愿陛下熟虑之,权赦荤顿之罪,使无外泄此事,有碍陛下威名。
罪臣傅程鹏再拜顿首,自缚于室,乞请圣音发落。”
姚子剑看毕,却又给肖阳越看了。肖阳越读了一遍,沉默不语。姚子剑道:“爱卿看来,此事如何处置为妙?”肖阳越道:“权赦荤顿,而秘杀之,使无外泄。”姚子剑又问道:“然则傅相国那里,却又如何处置?”
肖阳越沉吟半晌,奏道:“陛下,傅相国与臣交厚,臣不忍言。然而国家法度不可乱,既然相国自愿待死,请陛下赠属镂之剑,由相国自裁。”姚子剑冷哼一声,说道:“相国有伍子胥之忠,朕独无楚庄王绝樱会之量哉?荤顿那里,任你处置。傅相国这里,朕却将张衫耀赏了他,一来笼络其心,二来亦可绝了流言蜚语,使朕君威不失。”
当即姚子剑拿定了主意,却喝令将荤顿松绑,且先押回牢房之中。荤顿只道是傅程鹏写了书信教姚子剑饶了他性命,自然大喜。是夜肖阳越却令人安排了美酒宴席给荤顿吃,荤顿只道即将出狱,坦然不疑。不料那酒肉里都早早下了蒙汗药,将他吃得醉了,却用牛筋绑了,坠在巨石之上,沉入那洛水之中。可叹荤顿一世强人,就此不明不白,做了水下之鬼。
肖阳越定计秘密杀了荤顿,却假称狱中病死。那荤顿又无亲戚,哪个来看备细?姚子剑却将张衫耀赏给了傅程鹏,更封为一品皓命安人。傅程鹏数载相思,终于得以团圆,自然感恩不尽。却是身体不便,又无颜居官,便又上书一封,辞去本身官爵,情愿带着张衫耀闲居。又备言肖阳越治国之能,可以代之。
姚子剑亦听闻肖阳越数月间将邢州大治,又见他处事公平,便即升肖阳越为法明侯,以刑部尚书总录尚书事,加侍中。肖阳越在位,却又向姚子剑进言,说道洛阳虽定,梁王余孽未尽,请陛下降旨,宣召四方大小官员,再细细论处。姚子剑准奏。
那龙骧将军李昌道却又进言道:“眼下神都篡逆已灭,凉国公亦去王号归顺。陛下已复中原、三晋、关陇、西凉。然而尚有东西越蜀两处诸侯僭越称王,南北楚燕两地反贼未除。末将以为,此二反贼者南北濒临神都,倘若日后事变,为祸非小,不可不察也。”姚子剑道:“朕亦虑此也。只是南面虚子臣造反已久,根深蒂固,轻易未必能拔。朕先前也屡加征讨,均未见其功。”
虎威将军朱恒吉道:“然而北面燕京众奸臣先是劫持陛下,又屡发伪诏乱国,亦不可轻忽。”姚子剑道:“爱卿所言极是,然而燕京那里,凯寇二老虽然悖逆犯上,毕竟是三朝元老,又是为国着想,朕不忍加诛。可以遣使往燕蜀越三地,宣朕还都之事,叫他来降,如有不从,再加征伐不迟。”
李昌道道:“陛下宽和仁德,人君少有,然而须得恩威并施,才不致令其自矜。末将请先提一旅之师,夺他两座城池,以振军威。”姚子剑道:“甚善,却不知爱卿要多少兵马,去打哪一座城池?”李昌道答道:“大名府乃是此间北上头一个大去处,臣请帅本部龙骧营人马,飞夺此城,为陛下贺喜。”
姚子剑道:“大名府城高池深,恐怕未必便能成功。”李昌道说道:“梁王先前腹背受敌,无力北顾,是以大名府必然警备放松。如今陛下还都之事,还未传到彼处,臣选轻骑快马,不出三日,便可夺了此城。”姚子剑未定举措,却问众臣之见。
那肖阳越闪出奏道:“启禀陛下,那大名府知府邱宇允素怀爱民忠义之心,又与下官交好。下官不才,请随龙骧将军出征,先至大名府,说他来降。如果不从时,龙骧将军大军掩至,再成其功。”
姚子剑喜道:“若是爱卿有这片心时,自然最好。只是此去小心,休要为郦食其之事。朕以爱卿为肱股,切望自重!”肖阳越道:“承蒙陛下关心,微臣心中自然有数,此去必定成功。”姚子剑道:“既然如此,可先将查办梁王余孽之事暂缓,先取了大名府来再说。”肖阳越李昌道两人各自领命去了。这也是天数使然,要使得那洛阳城血流成河,才叫肖阳越缓了此事,此是后话不提。
且说肖阳越到了大名府,邱宇允急忙引入相见,却问道:“下官听闻邢州前日里降了梁王伪逆,尚未知消息真切。今日大人来此,不知何意?”肖阳越便将前事都说了,邱宇允惊讶不已,却道:“只是燕京是我等恩师,如此只怕不妥。”肖阳越道:“师恩虽重,重不过陛下皇恩。贤弟休要自误,以致遗臭万年。况且令兄如今被俘,尚在等候审判,贤弟若能反正,也可替他将功赎罪。”
邱宇允听了,斟酌再三,却是允了,次日便大开城门,引李昌道兵马入城,交割了一应文书符节。毕竟今日邱宇允将大名府降了姚子剑,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