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鏖战大江（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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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船舱底下，张闵四人悠悠转醒，将黄有道所言俱都听见。张闵朝宇文迪低声道：“这牛鼻子老道内功竟然如此之深，仅以哨声便将我们震晕过去，我的头到现在还痛得厉害。迪妹，你怎么样？”又问起谢堂燕和霍诗绮有无受伤。谢堂燕杏眼微红，显是从未吃过这般苦头，因此委屈不已。霍诗绮忍着头痛笑道：“咱们经此一遭，也算是患难之交了。待得回去，也将这遭趣事说给乳娘知道。”谢堂燕不禁破涕为笑，拍手道：“正是呢，她老人家听了定会啧啧称奇。”宇文迪秀眉微蹙，朝张闵正色道：“闵哥，你还记不记得那件事？”一语甫毕，张闵醍醐灌顶，忙道：“你是说黄河北岸孟家村惨案？凶手原来是他！”宇文迪点点头，道：“如果所猜不错，应该是他以祝由大法的内力吹奏笛子，合村老幼被笛声震碎心脉，因此人人都是七窍流血而死。”当日孟家村惨景又浮现眼前，张闵不由怒发冲冠，咬牙切齿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这贼道做的恶事，天幸被咱们撞破，今日我便是拼上了这条性命，也要教他血债血还！”说着挣扎起身。宇文迪忙道：“闵哥不要冲动，那贼道武功高强，眼下咱们手脚被缚，不可贸然行动。只能静观其变，一旦有机可乘再伺机而动。”张闵知她所言在理，只好强压怒火，静下来听舱上黄有道和念奴两人说话。

    黄有道谈锋正健，继续道：“自从逃出蓬莱岛，我远赴河北寻了一处偏僻村庄，见这里人情醇厚，便住了下来。村民知我从外乡投奔此地，纷纷援手助我建起两间草屋，我便每日躲在屋内练习秘籍中记载的武功。练了一些时日后，忽觉贪多嚼不烂，便专攻其中祝由大法和易容术两项绝技。我日夜苦练，闭门不出，邻舍张大姐常送我些烙饼、鸡蛋等物，村头刘老汉又不时送我三斤糠麸、半斗荞麦，我饮食无忧因此心无旁骛，武功精进极快，终于有一日大功告成。”念奴点头道：“你偷盗秘籍竟能全身而退，逃出师门又遇淳朴人家，运气当真不坏。”黄有道顿了顿，笑道：“贫道运气确实不坏，否则便是练成绝技，此刻也早不在人世了。”念奴奇道：“却是何故？”黄有道道：“据那秘籍上说，祝由大法练成之时，须于半盏茶时辰内将聚集于全身的真气宣泄出来，否则真气会凝于体内，阻滞气血运行，不久即会毙命。”念奴道：“后来呢？”黄有道略一迟疑，道：“练成大法之后，我欣喜若狂，冲出草屋直奔村头，举目四望，忽然一呆。”念奴奇道：“却又为何？”舱底张闵四人听到此处亦大感诧异，宇文迪微一思索，桃眼一亮，朝张闵低声道：“他所说的这个偏僻村庄，便是孟家村。”张闵愕然不语。只听舱上黄有道陡然纵声大笑，道：“我举目四顾，忽然想到时间所剩无多，须得尽快将全身真气宣泄出来，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念及于此不由得一呆。转念一想，此刻月黑风高，各家各户俱已睡下，何不以此村作为演练之所，一来可以即时验证这门绝技究竟有多大威力，二来时机紧迫，不容迟疑延宕。因此当即拿出金笛，以祝由大法的内力将笛声吹凑出来，一曲既毕，浑身顿感暖烘烘的，舒坦之极。后来入村察看演练效果，你猜如何？”念奴摇头不语。黄有道哈哈笑道：“合村人等俱都被这神功震碎经脉而死。啧啧啧，这等威力，便是师父他老人家当年亦有不及。”说罢傲然孑立，颇为自得。念奴听完不置一词，重又陷入沉思之中。

    舱底四人俱感出离愤怒，都想世间怎会有如此厚颜无耻之徒。宇文迪道：“这恶道作恶多端，早晚要铲除了他。眼下咱们须想法子脱身才是。”张闵道：“若连你都没有法子，那可是千难万难了。”宇文迪低头苦思，一时竟真的束手无策。不觉间暮色降临，大江之上星垂平野，空旷寂寥，只听得行船水流之声哗哗作响。舱底四人商议片刻，莫衷一是，半晌之后便都昏昏睡去。

    梦沉之际，一阵轻盈的脚步声自舱上传来，张闵惊醒过来，忙唤起三人细听。俄而一人下得舱底，悄悄朝四人道：“嘘，低声。”张闵听音辨人，知是念奴，低声道：“姑娘深夜来访，不知何事？”念奴嗫嚅道：“张公子......”话未说完，媚眼含羞，娇容泛红，幸而舱底幽暗目不能视，众人只听得声音，瞧不清她的模样。张闵疑惑间正欲相问，宇文迪早已神会，悄声道：“姑娘冒险相救，在此多谢了。只是事后黄有道追究起来，姑娘如何善后？”张闵低声惊道：“你要救我们出去？”念奴道：“张公子，船上有舢板，事不宜迟，诸位赶快乘舢板离去。明日道长问起来，我自有办法。”说罢忙将四人手脚松开，出了舱底，引至船尾悬梯处，低声道：“舢板已经放下，诸位快走。”宇文迪往下一瞧，果然船下有片舢板，朝念奴道：“姑娘恩德，日后定会相报。”说罢转身扶着谢堂燕、霍诗绮先后下去，自己亦下至舢板上。张闵朝念奴道：“我们这一走，定然连累了你，教我如何心安。”念奴心中一荡，低头笑道：“放心，我已有计较。快走罢，只怕迟则生变。”张闵瞧着她，月下娇柔妩媚，吐气如兰，不禁颇觉亲切。宇文迪在舢板上昂首见了，低声叫道：“闵哥，该走了。”张闵回过神来，朝念奴一揖到底，转身上了悬梯，甫下两步，忽听念奴道：“张公子稍待。”说罢从怀里取出一支金笛，送给他道：“此乃黄道长之物，倘若日后与他再次相遇，你以此物相胁，他投鼠忌器，只怕难以伤你。抑或路上遇到不测，急难之时亦可换些盘缠救急。”张闵见她对己关怀备至，一时语凝，接过金笛，郑重道声：“保重。”直下舢板，四人合力划向江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