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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钰走到他面前,将一个瓷瓶放入他怀里,说道:“我家主人念故人之情,救你一命,望你好自为之。”
说完转身就要走,路川赶紧问道:“请问你家主人是谁?”
“无可奉告,等你能知道的时候自然会知道。”
路川看着莫钰的背影,眼神逐渐变得凝重起来,下一刻,他也不知从哪儿来的力气,飞身一掌向莫钰后心打去。
他是这样想的,如今的朝廷刘瑾用事,八虎当道,朝中清流都被或杀或贬,抑或逼得辞官归田,剩下的都是刘瑾一党,哪儿还有人能搭救自己?再说了,就算有,也不可能调得动锦衣卫,三厂一卫一直牢牢把握在阉党手中,锦衣卫指挥使见了刘瑾恨不得跪下叫爹。莫钰的主人肯定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说不定里面还有什么阴谋。
想到这里,路川莫名多出一股力量,就下了绝情了。
不过下一刻,他已经被莫钰用手掐着脖子,悬悬的提在了半空。
莫钰的手没有用力,只是淡淡说道:“你这功夫还敢刺王杀驾?再练三十年再说吧。”
然后他就走了,清冷的街道上只留下路川一人。
路川只觉得胸口发堵,嗓子发甜,一口鲜血没压住直接喷了出来,旋即晕倒不省人事。
等他醒来时,已经躺在嵩青阁,吕三的床上了。
吕三昨晚一夜都没睡,就在等路川,凌晨时分,他听见门外有响动,从门缝往外一看,正好看见莫钰带着人将路川扔在了嵩青阁的门口,说的话他都躲在门后听得一清二楚,等莫钰走后,他赶紧将路川抱进来,检查伤口,用上好的伤药敷好包扎。
见路川睁眼,吕三赶紧上前扶住,“六寨主,你没事吧?”
路川喉咙发干,说不出话来,只是微微摇了摇头。
吕三赶紧去端水,等他再回过头来,路川已经挣扎着从床上下来,撕去身上绑着的布带,一边穿衣服,一边一步三晃往外面走去。
“六寨主!”
路川咳了两声,吐出一口血痰,胸中顿时舒畅了许多。
“你放心,既然没死我就不会再去送命。”
“那你这是……”
“你把剑拿给我,我要去武当,爹娘他们已经多走了一日的路程了,我眼下身上有伤,马跑不了那么快,得赶紧起身才行。”
“你受了这么重的伤,再缓一日吧。再不行我去找辆马车,让兄弟们送你去。”
“不用了,我们在京城外受到过锦衣卫的埋伏,马车目标太大,还是我自己去比较好。”
“六寨主……”
“吕三哥!”
吕三拦不住路川入宫行刺,自然也拦不住他离京,只好取回剑、玉佩、大令和锦囊,替他收拾好包袱,送他出京。
路川扶着楼梯慢慢下楼,吕三跟在身后,两人正说着话,却见门口走进一位老者,很老很老的老者。
嵩青阁做的是布料裁缝生意,此时正值午时,有人是正常的。
但来嵩青阁的大多是女子妇人,连男子都很少,更别说老人了,谁家老爷会自己来这种地方?
故此路川就加了一份小心。
不想那位老者却径直走了过来,站在楼梯口,挡住了去路。
路川就是一皱眉,说道:“老人家,能否通融一下,让在下先过去?”
老人微微一笑,“如果老朽没猜错的话,少侠就是路川吧。”
路川闻言就是一愣,没有回答是,也没有回答不是,手却握紧了剑柄。
他对昨夜莫钰的行为就有些不解,今日又见这奇怪老头,心里更是怀疑。
老人却并不以为意,又说道:“你眉目之间和不豫真像啊,老朽李东阳。”
李东阳,这个名字路川太熟悉了,在京城几月,这个名字是他听到的最多的名字之一。他想过这个老人的身份,从一般的达官贵人到武林中的世外高人都想过一遍,但唯独没想过他会是李东阳。
李东阳,三岁小孩都知道普天之下有三位贤相,闵珪也说李东阳是朝廷最后的庭柱,但他在刘瑾一事上,后面的态度着实让人有些不解,难免有些猜疑。
路川经过一番思想斗争,最后躬身行礼道:“晚辈路川,见过李相。”
这一礼,不为别的,就为他是李东阳,就为他为天下立下的汗马功劳。
李老频频点头,用自己干枯的双手紧紧抓住路川的手,甚至都微微有些颤抖。
“可否,借一步说话?”
路川略一沉吟,转头吩咐道:“吕三哥,麻烦你找间静室。”
吕三点了点头,“这边请。”
来到静室,吕三退下,屋里只剩李老和路川二人。
还是李老率先开口,“我曾多次听不豫提起你,终是未得一见,今日算是见到了。”
路川微微一笑,说道:“晚辈自认藏身之所还算隐蔽,没想到大家都知道。”
李老摇了摇头,“不,老朽不知。今早我听宫里传来消息,说昨夜有人入宫行刺,刺客名叫路川,我猜可能就是你,没能救下不豫,一直是我们老哥几个的遗憾,若是你再有什么闪失,可真就……听宫里侍卫说你被送往西厂,我就先到西厂,谷大用不在,底下的人说你被锦衣卫提走了,我就又到了锦衣卫,谷大用和张永都在,正和锦衣卫的人理论呢,锦衣卫的人说你已经死了,我当时还好一阵伤心,没想到临走的时候,有个叫莫钰的孩子,过来跟我说你没死,在嵩青阁养伤呢,我就找来了。”
“原来如此,昨夜确实是莫钰救了我,他说是他家主人念及故人之情,这么说来,他家主人还不是您老?”
“当然不是。莫钰这孩子无父无母,是个孤儿,性格孤僻,寡言少语,很少与人往来,听说唯独与锦衣卫镇抚使陈丹云相熟,至于他的主人是谁,我就不清楚了,他武艺甚高,主人可能是江湖人吧。”
“老人家,这陈丹云是什么人您知道吗?”
“陈丹云的身世来历我一概不知,似乎锦衣卫平白就多了这么一个镇抚使。但你舅舅对他却颇为赞赏,说是年轻一辈中的第二人。”
“第二人,那第一人不知是谁?”
“不豫虽然没有明说过,但从他的言语中能看出,他心中年轻一辈的第一人,应该不是旁人,就是你。”
“是我?……嘿,就凭我这三脚猫功夫,有什么资格敢称第一,随便拉出来一个都比我强。”
“武艺的高低我不懂,但你的脾气秉性是他最欣赏的,也是我最欣赏的,就拿昨天晚上的事来说……”
“我知道,昨天晚上是我鲁莽了。”
“不,昨天晚上的事虽说有些冒险,但正说明你胆识过人,嫉恶如仇,有侠者风范,假日时日必能成为第二个姚婞。”
路川默然,表面上平静如水,心脏却怦怦直跳,热血沸腾。他人的赏识,是对一个人最大的鼓励和奖赏。路川昨夜宫中折剑,虽然高傲,但信心难免受损,对日后修习、行走江湖或是一道障碍,此时最需要的可能就是这样一句认可。
李老继续说道:“不过报仇的事却急不得,而今刘瑾势大,当避其锋芒,徐图之。”
“晚辈现在冷静下来了,不会再意气用事了。”
“那你打算怎么做呢?”
“我想去江湖上闯一闯,一来磨炼磨炼业艺,二来再联络联络我舅舅生前结交的那些剑侠,要报仇,光靠我一人之力,明显是不够的。”
“不错,不过你光联络江湖人士还是不够的,刘瑾毕竟在朝堂之上,你还需结交一些官员,双管齐下,才是上上之策。”
“朝廷之事我不懂,还请老人家教我。”
“当今天下俊秀良多,但能成为擎天玉柱的人,还是有数的,其中与江湖有瓜葛的,朝中有杨廷和,地方上有杨一清,除此二人之外,还有一人,虽说现在还有些不显山不露水,但日后必成大器。”
“哦?不知是何人?”
“此人成化八年生,官至兵部武选司主事,现贬为龙场驿的驿丞,姓王名守仁,字伯安。”
“晚辈记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