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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碎的魂识记忆是不完整的,每一缕魂识都有自己的悲欢喜乐,会在留有执念的地方反复徘徊,做着生前最喜欢做的事,或是陷入生前最惧怕的梦魇,不能自拔。
眼前的玄龙只是装载着一小段记忆的魂灰,人格并不完整,他显然比从前更加迟钝,又或是雕刻得过于认真,听到燕鸢沙哑而颤抖的呼唤,才后知后觉地抬起头朝来人看过去,神色有些许茫然和无措。
“阿鸢……”
玄衣男人捏着木人坐在那里未动,他的执念与这木人有关,便只知不停地雕木人,其余的事物,对于他来说是很模糊的。
燕鸢朝玄龙走去的每一步都像是踏在刀尖上,疼痛从心口蔓延至全身,用尽力气才没有叫眼泪淌下来,他不想吓到这半缕魂识。
在玄龙身前缓缓蹲下,燕鸢仰头朝他笑,猩红的双眼中是全然的温柔:“你在作何?……”
男人一时被问住了,困惑地低头看向自己手中的木人和刻刀,方才想起自己在干什么似的,认真地回道:“雕木人。”
燕鸢鼻间酸涩难忍,声线越发沙哑,笑问:“雕木人作何。”
若是处于正常状态下,玄龙定是羞于将未完成的粗劣木人给燕鸢看到的,而如此状态下的半缕魂识却没那么多弯弯绕绕,比起完整的玄龙,他更简单,也更坦诚,平日里憋着不说的话,都会直白地说出来。
就是脑子不太好使,想什么都要费上一番功夫。好在燕鸢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耐心,等着他想出答应,听他磕磕绊绊地开口。
“……送阿鸢。”
燕鸢情不自禁地抬手握住玄龙置于膝盖上的手,因是处于玄龙的魂识之内,触感摸上去好像真是活生生的人似的。
他垂着眼帘,看到男人双手间布满细碎的伤口,旧伤添新伤,如同扎刻在燕鸢心头一般,叫他再忍不住,落了泪,嘶声问道。
“送阿鸢木人作何。”
“他待你又不好……”
玄龙未答,抬起手轻轻触上燕鸢的面庞,指尖抹去他脸上的泪痕,笨拙道:“阿鸢……莫哭。”
燕鸢一把抓住玄龙的手贴紧自己的脸,将脸埋进他双腿间,哭得浑身发颤,这些时日以来隐忍的痛楚和孤独尽数在这一刻爆发。
玄龙不知所措地看着趴在自己腿上哭得如同孩子一般的人,指尖触上他的后脑:“阿鸢……莫哭。”
他越温柔,燕鸢便哭得越厉害,哭到全然不能自己。
直至最后一刻,这个男人都未曾对他说过半句狠话,他这么就能狠下心那样对他呢?即便是被天道蒙蔽了心智,他也不该对自己的爱人痛下狠手。
这是他的阿泊啊……
他们说好的,要共渡万万年,全都被他毁掉了……
他敌不过天道,保护不了自己的爱人,还助纣为虐,亲手帮着天道断送了爱人的命。
“阿泊……对不起,对不起……”
“我真的、真的对不起……”
玄龙指腹在燕鸢发间轻柔地移动,闻言顿住,低垂的绿眸中浮现茫然:“为何,要道歉。”
燕鸢从他腿间抬起头,一双美丽的桃花眸肿成了核桃:“因为……我做了错事。”
此时的玄龙所拥有的记忆停留在入宫不久的时段,在这时的玄龙心中,燕鸢是全天下待他最好之人,即便燕鸢犯了再大的错,都可宽容。
潜意识里,他无条件地信任燕鸢,从不认为燕鸢真会害他。
于是连缘由也不问,抬手替他擦泪的同时,道:“阿鸢莫伤心,我不怪你。”
燕鸢面露痛色,哽咽出声:“可我怪我自己……”
“阿泊,我怪我自己……”
玄龙见怎么都哄不好他,属实有些为难了,思虑须臾,他将手中木人和刻刀放到桌上,随后倾下身去,双膝落地,用手臂缓缓抱住燕鸢的身体。
“莫怕……会过去的。”
男人掌心的温热透过单薄的衣料传达到燕鸢的背脊,低沉温和的声线像一湾温泉水,不疾不徐地淌过燕鸢心头,叫他心中愈发悲凉。
不会过去了,不会过去了。
走到今日这一步,他们之间不会有以后了。
玄龙生来是天煞孤星的命格,注定要孤独万世,偏生他不信命,爱上了便要将玄龙占为己有,娶玄龙为天后。他身为天帝,是紫霄元星的命格,即便玄龙这天煞孤星也奈何不了他,按理说两人本该可以恩爱万世的,而燕鸢万万没想到的是,玄龙会因他的命格过强而殒命。
本该由燕鸢来受的恶果,皆由玄龙挡了,这兴许便是天道对他的惩罚和警示。他从前一意孤行,以为自己敌得过天道,如今看来,他是天帝又如何,在天道面前,和芸芸众生中渺小的尘埃没有任何区别。
母后说得对,他离玄龙越近……玄龙便会过得越痛苦。
因为天道不会让他们任何一人好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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