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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笑,眼睛都有些眯起来了。
温少缱性子温和,长得也属于温润端庄一类。唯独一双桃花眼极不符合他的气质,无论怎么看都含着一股风流,笑起来的时候,眼角的勾线能直把人的魂给勾走。
“那我回头说说她,怎么能对长辈不敬呢。”
何故抿了抿唇,低头吃饭。
下午的戏份结束的晚,何故没必要陪剧组熬着,同剧组聊的差不多就走了,去了小山河。
去的途中,接了一个电话。
“喂,妈。”
“我来你这里了,你人呢?你不会又去那些三教九流的地方吧?我警告你,你赶紧回来……”
何故听着电话那头的声音,始终保持沉默,直到对方说累了,歇口气的空挡里,她才说:“不是的,妈,是我一个前辈工作上有点事情,叫我过去帮忙。”
“你一个写书的,能帮人家什么忙?你还能帮人家写书不成?你赶紧给我回来。”
“好。”
何故挂了电话,转了方向回家。到家的时候,周悯盈正在拖地。
“你看看你这地板脏的,你有那个时间到处瞎跑,你不如在家搞好卫生。我跟说过多少次了,女孩要爱干净,尤其是住的地方。总搞得像个狗窝一样,我真是不知道你怎么过日子的。”
“我来吧,妈。”何故从母亲手中接过拖把。
周悯盈不断地絮絮叨叨,数落着何故的生活,并且在数落完了之后,一一指出生活的正确方式。最后好不容易吐槽完了,终于坐在沙发上喝了口茶。
“你最近又出新书了?好像销量还挺高。”周悯盈提起这事,颇有些得意,“和你二姨同小区的有几个人,说想要封面上有你亲笔签名的书。你过来签一下,我书都带来了。”
“好。”何故此时已经拖完了地,正擦窗户,听见母亲的吩咐,放下抹布,洗了手,从书房拿了支笔,唰唰的签完五六本书。
签完了字,周悯盈瞧了瞧,眉头一皱:“你这写的什么字,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字要写好。我亏你现在还是个作家,写这样一手丑字,也不嫌丢人。”
话是这样说,周悯盈还是把书收好,开始盘问何故的近况。
何故按准备好的说辞,一边一板一眼的回答,一边擦窗户。
她没有告诉母亲,其实她的字很好看,只是正楷写起来一笔一画的太过麻烦,所以练了一点草书,两相融合字就显得潦草了些。尤其签名的时候,最喜欢怎么嚣张怎么写,所以如果她的签名给的太过板正,说不定会让人误以为是假的。
周悯盈对于何故的回答很满意,但还是皱着眉头说:“你是一个女孩,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这个社会是很危险的,别总到处乱跑。女孩子,要自尊自爱。”
何故点头称是。
周悯盈只在何故这里待了一晚上就走了,临走时嘱咐何故:“我最近在二姨她家玩,你有空也来看看我。还有,你别跟言斐走的太近,你多跟你楚苓姐姐交流交流。言斐再怎么说,现在也跟你没什么关系了,而且要说起来,你楚苓姐姐才是他妹妹,你不算个什么。”
“好。”何故笑意温和的目送母亲上车,直到出租车开出了视线,她的表情才蓦然变得寡淡。
直到下午收到母亲发来的,确认已抵达二姨家的信息后,何故才去了小山河。
何故到的时候,程橙刚刷完碗。
“你要是再来早一点,我还能给你蹭两口饭吃。”程橙摇摇头,认命的给何故端上牛奶。
“家里还有菜吗?”何故挽起袖子,一手接过牛奶,一手打开冰箱,很潦草的翻了两下。
“完了,没吃的了。”何故沮丧的关上冰箱门,看向程橙,表情看起来有点可怜兮兮的。
程橙往天花板上看了足足三秒,问何故:“我说,你一天天的净吃我的,你给伙食费吗?”
“都是叔侄,就别计较那么多了。”
程橙挥挥手,何故两下就溜进卧室轻车熟路的翻出一堆良品铺子。
“这个猪肉脯真好吃。”何故递给程橙一块,“你尝尝。”
程橙一把扯过,冷哼一声:“女人,我提醒你,这是我的东西。”
何故嘿嘿的笑着,开始乖乖吃零食。
等何故吃的差不多了,程橙开始漫不经心的开口:“你最近是不是有什么事儿啊?看你心情不太好的样子。”
何故想起母亲和温少缱。
“嗯,是有点事。”
“讲讲?”
“嗯……”何故拖着鼻音,不知从何讲起,只能说,“我妈来了,又走了。”
程橙的表情忽然变得寡淡:“她不是在你二姨家吗?怎么突然到你这儿来?”
“我二姨小区里好像住了几个我的书粉,她过来替别人要签名。”
程橙冷嗤一声,没有说话。
何故叹口气,结束了这个话题,随后权衡了一下,斟酌着开口:“叔,你有喜欢过一个人吗?”
何故问完就自己回答:“算了,你肯定没有。你有的话,我会知道。”
“那你现在……是有喜欢的人了?”程橙摸着下巴,开始估量事情的严重性。
何故很郑重的点头:“嗯。”
“谁?”
何故并不回答这个问题,而是接着说:“叔,我开始的时候,没觉得我是真喜欢他。我以为我对他就像对其他好看的人一样,再猛烈的欢喜过两天就没了。可是每次他说想我的时候,我都好高兴。每当那个时候,我都会真的,很清楚的知道我喜欢他。甚至每次我一想到他,我一看见他,都会觉得很高兴,高兴的不像我自己。毕竟我很久没有那么高兴过了。”
程橙没有立即回话,而是摸了摸何故的头发,思索了一阵才说:“你都二十三了,谈个恋爱也没什么。”
“可如果他和白沫一样,我该怎么办?”
如果他和白沫一样,开始对我好,对我笑,后来干净利落的抛弃我,告诉我其实这一切从头到尾都是假的,我该怎么办?
何故接着说:“而且我觉得,我和他好像不是能长长久久在一起的人。我总觉得他像玉一样,莹润无暇。而我,好像看什么都不顺眼,满心满眼的负面情绪,我都受不了我自己,他怎么可能会长长久久的喜欢我。”
程橙抱住何故:“你没有,你不是那样的,你也是光风霁月,天朗气清,你足以与他相配。”
何故闭上眼,回抱住程橙。
她想起虞念忱的话:十几年如一日的掌控,甚至此后几十年都想控制你人生的人,你真的一点都不怨吗?不可能的何故,你不可能不怨的。任何人都有可能不怨,你不可能。
确实,她不可能不怨,她甚至不仅怨过,还想过无数次该如何报复,发泄怨恨。可最终理智与天性成为了缰绳,拉她悬崖勒马。
何故有时候觉得自己是很古板的,甚至迂腐,所以她觉得自己必须尽孝。可到底什么才是孝?
她念书念的比一般人都早,刚起步那会儿懵懵的,不大听得懂老师在讲什么,也不明白自己要干什么,什么都是迷迷糊糊的,所以成绩很差。妈妈就一边打她,一边骂,你用点心行不行?怎么总是考这点儿分数?
后来她拿回家的成绩单也能让妈妈在人前吹嘘了,却因为一次无心的打闹,妈妈拍着桌子,冲她吼:你是一个女孩子,你怎么能和男孩子打打闹闹,不知羞耻。
再后来她身边都是女孩子,节假日的时候喜欢往外跑,妈妈看着她刚换好的新衣裳,喟叹道,你不在家,我一个人挺无聊的。
到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喜欢沉默,觉得说话是种负担;喜欢宅在家里,看看电视,睡睡觉。妈妈又冲她吼:你不要一天到晚的看电视,电视能让你上好大学吗?你学习一下行不行?
她关了电视,翻开书,一低头,一拿笔,时间就晃到了大学。
她如妈妈所愿,放弃了文学,放弃了历史,选择了妈妈喜欢的师范,数学。
诗与远方皆不要,我只讨你一个笑,好不好?
可妈妈依然不肯对她笑。
妈妈说,到了大学,一点要好好学习,争取拿到奖学金,也别想着谈恋爱,反正毕业都得分。
她点点头,删掉好友列表里对她表白的男孩子。
《清明祭》的获奖是一个转机。
何故之前也写过文章,拿过奖,但没有哪一个奖项,哪一本书,能像《清明祭》这样让她的身价突然之间水涨船高,一夜爆红。
她终于扔了笔,摘下因为经年累月低头看书而戴上的眼镜,拒绝了妈妈让她读研的想法,两手空空的离开了那个家。
我努力了,妈妈,我真的努力了。可我即使这样努力了,我依然做不到让你满意,这样无力的感觉,你能明白吗?
我难道不曾有过雄心壮志?我难道不想要意气风发?我没有梦想吗?我没有渴望吗?我难道不希望自己做满目星光的少年郎?
我想。我当然想。我很想。我非常想。
可是我爱你。我爱你啊,妈妈。我爱你所以我放弃了雄心壮志;我爱你所以我收敛了意气风发;我爱你所以我任由你轻视践踏了我的梦想却缄口不言;我爱你所以我隐藏起所有的渴望,生生掐灭了自己眸中的星光。
我如此爱你。却从不敢言你是否爱我。
从古至今,从先贤到愚人,从孩童到垂髫,所有人都说母爱伟大,说那是世间最伟大的力量,却没有人告诉她原来不是所有的母亲都有母爱,也不是所有的孩子都有资格享受这份爱。
她曾经以为母爱之所以伟大,在于它的深沉细腻,坚定不移,能叫神为之屈服。后来才知道,令人感动的不是母爱,而是爱本身。
她的母亲没有给她爱,至少她没有感受到。所以她面对这个世界的时候,总会觉得恐慌,无助,总觉得自己天生就少了些什么,从骨子里就是残缺的。所有人都看不起她,所有人都嘲笑她,所有人都带着形形色色的面具向她靠近,以期骗取她的信任最后愚弄她。
她站在世界的中心,也是全世界最不起眼的地方。
她没有存在感,似乎整个世界都将她孤立。当所有人都看向她时,她必定是个笑话。
她也恨过,怨过。为什么你不爱我?为什么你生下我却不爱我?
她也鄙弃这个世界。你们都说母爱伟大,可你们知道一个孩子能为她的母亲付出多少?偏心啊,撰写史书的大人就是偏心。
可最后她还是怨自己,怨到最痛苦挣扎的时候,刀就拿在手里,她却不知道该刺向谁,是自己,还是那个令她痛苦的人?
如果是自己,那么妈妈百年之后,谁给她养老送终?
如果是妈妈……不可能是妈妈。
她用力扯着自己的头发,头痛难忍,彻夜难眠。
妈妈说要乖,所以她很乖,乖到哪怕是偶然搭话的路人都要称赞她两句。
妈妈说要努力学习,所以她很努力,努力到奖状贴满了墙壁,别人外出游玩的照片铺满了朋友圈,她依然在看书刷题。
妈妈说不可以和男孩子走的太近,所以她将自尊自爱做到了极致,甚至一度拒绝和男孩子说话。
妈妈说……妈妈说……妈妈说的所有她都努力做到,可为什么还是不行,还是远远不够?
我到底要怎样才能换你满意,换你爱我?
何故很多次苦寻无果的时候,会喝极多的酒,喝到意识昏沉。最厉害的一次她喝的迷糊了,分不清你我,现实,与虚幻,于是她拿刀沿着自己的血管划开,想知道这样能不能把血肉里属于妈妈的那一部分拿走,除去子爱母的天性。
天性,如此讽刺的天性。
可就是这样的天性,让她的生活维持了最基本的正常:活着,无罪。
虽然无罪,却从某种意义上算是疯了的人,如何能配得君子端方温少缱。
何故浑浑噩噩的回到家的时候,感觉整个人已经脱力了,似乎一闭眼就可以永远昏过去。
她也不知道自己这样浑噩着待了多久,回过神来的时候,只听见一阵敲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