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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岳母也从昌兴街赶到叶家祠了呢?秀文知道自己将充当北伐先遣队,还能这样理智地克制自己的惶恐,不仅说明她有很强的自制力,而且还是个深明大义的好女子呀!此刻,叶挺为得到李秀文这样品貌双优的妻子感到无比自豪。
幸福存在于美德之中。
于男人于女人都是如此。
夜阑人静,除了窗外不时响起的虫鸣,似乎整个世界都入眠了。
叶挺虽然与李秀文熄灯共枕,但他仍没有睡意:“秀文,过不了几天我就要率队北伐了,你可做好各种思想准备呀!”
“什么叫做好各种思想准备呀!”李秀文从叶挺怀中扬起小巧的下颏儿,反问一句,但她不待叶挺回答,又说,“其实,我从决定与你恋爱那天起,就弄懂了什么叫军人,什么叫战争,又想明白了军人在战争中奉献的广泛含义。希夷,我会天天为你祈祷的,因为你进行的事业是伟大的,好人总会平安。”
叶挺本来想细细地做一做李秀文的思想工作,要她不要把他参加北伐想得太浪漫,因为她毕竟才十八岁呀!虽说她现在已是有夫之妇,但她终归没有经过多少人世间的坎坷沧桑和凄风苦雨呀!没想到她却能够把本来忐忑于心中的不安死死闸在胸中,克制力居然是这样强得令人不可思议。
“是不是你父母要你这样说的?”
“你是不是太小看人啦?”
“我是说你怎么这样理智。”
“不,理智是政治家的韬略。理智与爱情不相干。我只知道爱你,因而就总对你充满期冀和无尽的祝福。”
“秀文,我想从你嘴里听到的,就是这些。”叶挺觉得自己变成了一座火山,喷射着巨大的热力,而被他紧紧拥抱的这样成熟的爱妻李秀文,却像是给他这座火山蓄积的燃料源。
家有贤妻,丈夫在外少祸端。
几天后的下午,经过夜里一场中雨,地面湿漉漉的,但无论是大街小巷还是车站码头,蒸腾着的热浪还是炙烤着每个人的心头。广州的工人和革命群众万人空巷,人们或手摇花束,或挥舞小旗,或举着大幅标语,或敲锣打鼓,欢呼声震天动地,热烈为叶挺独立团北伐先遣队送行。
随同叶挺到火车站广场的,除了中共中央广东区委和友军的首脑人物外还有已经搬到岳父家里居住的爱妻李秀文和叶挺的胞妹叶香、叶珠。叶挺与领导同志以及亲朋好友一一握别后,最后与爱妻李秀文拥抱又吻别,吻别又拥抱。
“呜——”当满载着叶挺独立团健儿们和枪支弹药及军需物资的列车徐徐开动时,叶挺站在车厢口频频挥手,以同样挥手姿态向他告别的李秀文使劲睁大眼睛,没有叫叶挺看到她那小溪似往下淌的眼泪。
待火车已经开出车站,叶挺还站在车厢门口,任凭呼啸的风吹打着他的脸,他却一动不动,那冷峻的面容和挺拔的身姿,俨然一尊无畏的英雄雕像。
“立刻把各营营长和各连连长召集到我这里来!”当火车行驶了一段时间,叶挺返身回到车厢,立刻对警卫员说。
“是!”警卫员不大工夫便把营连长们叫了来。
“我们从现在起,全团就进入了实战状态。”叶挺看一眼已经从一营营长提升为独立团参谋长职务的周士第,“现在由周参谋长传达周恩来主任对我们独立团的六项指示。”
周士第是黄埔军校第一期毕业生,是党选派进黄埔军校的优秀共产党员。毕业后,他曾被指派到中共广东区委组建的“大元帅铁甲车队”担任队长,在讨伐陈炯明和平定刘杨叛乱的多次战斗中,带领“大元帅铁甲车队”英勇善战,战功显赫。他深懂军事,又处事果敢,是个优秀的指挥员。他以简洁的语言,传达了周恩来对独立团的要求:要加强党的领导,加强政治工作;要注意发动和组织群众;要注意搞好统一战线工作,与友军友好相处;要作战勇敢,吃苦耐劳,并富有牺牲精神;要在北伐中起先锋作用;要树立打胜仗的坚定信念。
叶挺待周士第参谋长传达完毕,直接点名接替周士第原第一营营长职务的曹渊:“曹营长,你是已经身经数战,谈谈对执行周恩来主任的六项指示有什么认识。”
曹渊也是黄埔军校的第一期毕业生。因学业优异,曾担任过军校教导一团的连长职务和第一军第九团的营长职务。在讨伐陈炯明的作战中勇猛顽强,屡建战功,委实是一员虎将。他为人正直,秉性刚烈,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硬汉子。他曾当着蒋介石,指责蒋介石的亲信散布反苏**的言论,遭到国民党右派势力的嫉恨。蒋介石制造中山舰事件后,曹渊被排挤出了第一军。这次独立团充当北伐先遣队,他被任命第一营营长职务,足见中共广州区委领导对他的信任和赏识。
休看曹渊作战勇敢,可是讲起理论来却不善于成本大套地夸夸其谈,再加上他没料到团长要他发言,所以忙不迭地抓了抓头皮,憨声憨气地一笑:“我看,讲得挺全面,条条都重要,只要我们不走样地照着去办,就会体现最后一句话:要打胜仗!团长,我说完啦!”
“曹营长,你讲的可是高屋建瓴呀,最后抓住了问题之纲,即打胜仗!”周士第对曹渊的发言给予了夸奖。
“周参谋长肯定得对。我们独立团就是要树立每次战斗都要打胜仗的信心和决心,那我们才能成为北伐先锋!”叶挺情绪激昂地说。
“对,我们要当北伐先锋!”在场的营连军官齐声呼喊,如山炮轰鸣,震人耳鼓。
当满载独立团和军需物资的军列带着凶悍的惯性停在粤北韶关火车站时,叶挺意识到从此部队要靠两只脚跋涉,开始艰难的征程。
“曹营长,你在郴州完成交接任务后,立刻按这条路线与我们会合。”叶挺给第一营营长曹渊交代,独立团出发时广州国民**给他们一项任务,吴佩孚派军阀叶开鑫进攻当时担任湖南省代理省长并内定为国民革命军第八军军长的唐生智,结果唐生智指挥部队无能招致在湘北失利,被迫放弃长沙退至衡阳一带驻守,他接二连三向广州革命**呼救,请求援助物资弹药。广州国民**拨给他数十万发子弹和炮弹,并叫独立团负责运送到郴州。韶关距郴州三百多华里,又不通火车,只能雇用大量民工推运。叶挺便把这项艰巨的任务交给了曹渊和他的第一营。
“是,保证完成任务!”曹渊看罢叶挺在军事地图上指给他的会合行军路线,坚定地回答。
“好,我们力争在安仁见面!”叶挺与曹渊握别后,只在韶关休整一夜,第二天便率第二营、第三营和团直各分队,翻越横亘在湖广边界逶迤高耸的五岭山脉的九峰山,直插汝城县境。
这一天的天气似乎是个严酷的考官,以奇热无比要考査独立团是否能够翻越耸入云霄的一座座高山屏障。
说这一天的天气奇热无比,不仅形容骄阳似火,而且还指热而无风。白得透明的太阳像个煤炭燃烧到最佳值的炉膛,白得刺眼,灼在皮肤上似被蝎子蜇着一样痛,令人浑身顿时暴起一层鸡皮疙瘩。热而无风,满山的草木的枝叶纹丝不动,一片片的叶子像个斗败的公鸡似的耷拉着脑袋,表示一种颓丧和无奈。没有风且热,天地间宛如充斥着软乎乎蓬松蓬松的棉花被套,吸上一口空气都能觉出固体感,使人吞吐间都要强行使出整个肺活量的气力。
本来,在这样奇特的酷热天气只身在平道上行走都大汗淋漓。独立团不仅肩背枪支弹药和必需的食品及饮水,还要攀登陡峭的高山,那滋味太够人受的了。
叶挺要求全团官兵,不许一个掉队。
这是对军纪与毅力的双重考验。
当独立团翻越第二个山峰时,不少官兵两条腿开始打颤了,浑身上下像被水洗过一样,嗓子眼似拉风箱一般,呼哧呼哧的;有的士兵出现了虚脱,全身无力,像打摆子一样抖动,口吐白沫。
“叫虚脱的士兵骑着我的马走!”叶挺命令着警卫员。
可是,警卫员也知道很少骑马的叶挺已经累得不行,再把马彻底让给病号,他不就更累了。他是一团之长呵!要是万一也累病了,刚一出师就躺倒了主帅,往后还怎么打仗?所以,他迟迟不动。
“这是命令,听到没有,马上执行!”叶挺了解警卫员的心思,但为了以后战斗的全局利益,他感到应该这么做。这样不仅密切官兵关系,而且他的实际行动本身就是无声的命令和最有力的宣传鼓动。
五岭终于翻越而过。独立团没有一个掉队的。
“团长,要不是经过‘四操三讲’的艰苦磨炼,全团官兵不但成不了‘爬山虎’,都会成为‘卧地龙’了。”参谋长周士第以一种欣喜的口吻对叶挺说。
“这就叫平时能吃苦,战时才不会被苦吃掉。”叶挺的语气也充满骄傲。
五岭一过,独立团便已是只身入湘。
这时湖南的局势已相当紧张。军阀叶开鑫的部队已经沿粤汉铁路步步紧逼退守到衡阳的唐生智部队,同时陈炯明叛军谢文炳部队的四个团和赣军唐福山部队的两个团已逼近耒阳和郴州,叶开鑫和谢文炳部队逐渐形成北压南截之势,企图把唐生智的第四师包围歼灭之,进而夺取整个湖南,再直逼广州。
叶挺独立团入湘后,立刻于天黑前进入汝城县境。
先于独立团到达汝城县境的粤军的谢文炳的前卫部队一千多人,虽然知道独立团要经过汝城,但他们预测独立团最快也需要三四天以后方可到达,没想到独立团如同天降,慌忙依仗占领的有利地形,趁天黑下雨又方向难辨以及独立团立足未稳,开枪进行阻击。
但是,由于独立团坚决贯彻周恩来注意发动和组织群众的要求,每前进一地首先派先遣组提前与当地党组织和农民自卫队取得联系,他们刚踏入汝城县境便得到了有力的支持。虽然官兵们经过翻越五岭已非常疲惫,可听说马上投入战斗,一个个精神焕发,随着冲锋的口令,火蛇似的曳光聚拢又扩散,交织成一片燃烧着烈焰的战云,死亡罩在敌军的阵地上。独立团只经过一个冲锋,就取得了毙伤和俘虏敌军二百多人的胜利,独立团只伤亡五十余名。
谢文炳的前卫部队狼狈逃窜。
“团长,要不要乘胜追击!”周士第问叶挺。
“士兵太疲劳了,以后的仗还有的打,不宜追击了。”叶挺考虑得很远。
“就地休整!”周士第通知部队,他觉得叶挺非常精通兵家之道。“欲速则不达”呀!
当独立团经过短暂休整进入到永兴县时,叶挺接到广州国民**转来的唐生智的求援电报,“敌军集结于攸县长岭一线,企图进犯安仁,我军兵力单薄,望速赴援。”
“急速向安仁县进发!”
叶挺命令如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