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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不由想起许多年前,任弘还是区区燧长时,自己对他的敲打:“汝可知犬有三种,一者田犬,田猎逐兔。二者吠犬,看门守户。三者食犬,杀了吃肉。”
“吠犬就该好好守户,追逐狡兔的事,非但不能做,甚至都不该去想!若是想了做了,非但不会被主人夸张,反而会因门户洞开而被嫌弃,认为它是劣狗,卖给狗屠杀掉!”
孔璋自认为是吠犬,看好门户不出差错就能得到主人摸头赞许,当时教训任弘时自诩有理,如今回味这段话,心中百味杂陈。
今日在朝中吃香的,是任弘这种敢于追猎并次次能捕获猎物的田犬,吠犬却不受待见,若他这吠犬敢对着田犬狂吠,你看主人会踢谁屁股?
孔璋只能打掉了牙往肚里咽,悲愤地说道:“这迁虏小儿,竟为了私仇而忘公义,坏了国家大事!”
……
任弘敢公报私仇,确是有恃无恐,他也懒得为自己找道德上的制高点,要的就是顺心意。
反正就算传出去,连儒生都只会称赞他不忘旧:在大汉,复仇既是正义!
更何况他斩的,也只是一个“诈降”的匈奴千骑长,多大点事。
另一方面,这场仗还是有好处的,初战极其顺利,让渴望富贵的老兵们尝到了甜头安了心,也让没和匈奴打过仗的新卒见了血。回到冥泽北岸休整时,西安侯又让人通知各曲,说是从此以后要立下规矩:
每战之后,挑出表现最优异的曲,和斩获最多的个人来开个表彰会。
除去狼姓小月氏义从骑一千人外,任弘麾下共四曲,按照征募地划分,分别是天水、陇西、金城、河西。
而其成分又有不同,天水、陇西两曲多是家世清白的良家子,不少人带私从出塞,有人帮忙端水喂马。
金城、河西两曲则多为被发配边疆的恶少年,平日就做点翦径盗寇之类的不法勾当,凡事都得靠自己,很瞧不上这群富家郎,早就议论说,等真正打起仗来,要叫彼辈大开眼界。
集体斩获最多的自然是金城曲,毕竟是西安侯做护羌校尉时的嫡系,号称“河湟虎骑”,几乎每匹战马都钉了马蹄铁,金城募骑轻侠也求胜欲极强,卯足了劲追击。
四个曲扎营休整时团团坐,在任弘点名下,韩敢当作为金城曲曲长登上土丘,他已经把自己当金城人了,嗓门很大,神情高傲,言下之意很清楚:
“俺老韩也没有针对谁,在座其他三个曲,都是弱旅!”
河西曲还好,天水曲和陇西曲那些平日瞧不上恶少年的良家子听罢就受不了了,嘘声四起,一时间表彰会成了大骂战。
韩敢当声音大,一人喷两曲不落下风,赵汉儿笑着摇头在旁看热闹,张要离知道他是任弘老部下不好与之对骂,辛庆忌则是在冰河一战被老韩救过性命,听呆了不知如何还击。
这时候金城募骑也加入进来帮衬自家曲长,这群人满口污秽,大大方方问候对方父母,还喜欢搞地域歧视,让人不忍细听。
杨恽听得直摇头:“原来这就是凉州人,都尉在尚且如此,若你不在了,彼辈恐怕要抄弓刀打起来了。”
换了他,绝对驾驭不住这群桀骜之辈啊。
什么叫我不在了,听听这是人话么?
任弘直皱眉:“这世上哪有和和气气你谦我让的行伍,有点相竞之心也好,别看彼辈在平日势同水火,待面对匈奴时,一样能同仇敌忾。”
话音刚落,底下就有人起身隔空挥拳,差点打起来了。
眼看众人越闹越大,任弘有些尴尬,说道:“不过还是得给彼辈定个统一的名号,好让他们别忘了彼此是袍泽,就叫……”
杨恽正想提建议,任弘却已想好了名头,拊掌笑道:“就叫‘西凉铁骑’!”
最后还是西安侯出面才镇住了场面,之后便轮到天水曲扬眉吐气了,因为个人斩获最多的,是他们曲的一名队率,那个力气大扔石头极远而被西安侯破例招入的北地人甘延寿。
旁边的金城人反嘘起来:“这位甘队率,他是北地人,不是天水人啊。”
天水人和陇西人今日特别团结,大声回击:“六郡皆一家!”
底下人唇枪舌剑互不相服,甘延寿虽然骁勇连斩两名百骑长,可毕竟年轻,没当着四千人的面说过话,竟有些紧张。
当任弘笑着示意他说点战斗时的心得时,甘延寿半天都没动静,急得罗延寿抓耳挠腮,恨不能上去替他,定要好好吹吹自己。
终于,甘延寿张开嘴,憋出来一句话:
“胡……胡虏非但不投降,还胆敢向吾等还击!”
……
PS:第二章在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