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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果。何况太子殿下待我情深义重,龙某虽无意在洛城博一番天地,留一段佳话,无奈此时已身入局中,想拂袖而去,只怕也没那么容易。夫人当明白这世上有‘身不由己’四个字。”
“身不由己?”萧夫人重复着这四个字,脸上突然掠过了一丝痛苦之色,旋即恢复如常,边走边喃喃道,“是啊,人生在世,又有多少事可以顺遂人愿,合乎心意?”她说这番话时,像是在与人言说,又像是在自说自话,说完怔怔出神,愣在窗前。
桌上烛火投过来,那身影便如印在壁上一般,一动不动,一弹指间,宛若木雕泥塑。
眼前这位公子感叹人入局中,身不由己,自己又何尝不感同身受?十七年前那场轰动京城的婚礼恍若昨日,历历在目,那时的自己怀着少女羞涩,与他并坐床前,一直等到三更鼓响,才等来盖头被掀起的那一刻,迎来的却是一张冰冷的面具。
抚今追昔,对于这门亲事,那时的自己究竟是心甘情愿还是遵从父命之下的身不由己?而他呢,迎娶自己这样一位镇南大将军的长女是否也只是保命图存下的身不由己?毕竟,在那场惨烈血战之前,他的腿还没有残;在那场惊天风波之前,他的名字还叫狄少龙,是那个白马铁枪,纵横沙场的银袍小将……
突然之间,“噼啪”一声轻响,一股淡淡油味飘出,灯花爆开了。
萧夫人一惊之下,身子微抖,回过神来,当下稳稳心神,转过身来,勉强一笑道:“这段时日以来头痛之疾不时发作,欲眠不得,以至精力不济,神思倦怠。适才失仪之处,还望公子莫要见怪!”说着竟是盈盈一礼。
龙少阳连忙回礼,道:“夫人言重了。怎么,夫人有头痛之疾?”
“哦,经年宿疾了,时好时坏。想必是近来天气严寒,阳气亏虚,血流不畅,是以又犯了。晚些喝一碗安神汤,自然会好一些。不碍事的。”
“夫人,这头痛之疾多为气滞血淤,络脉不畅所致。虽是常见之症,却是作止不常,经久难愈。人体之中,头为诸阳之会,清阳之府,五脏六腑气血皆注于此,是以最是不通则痛。”
“公子竟也通医道吗?”萧夫人听他娓娓道来,略一吃惊,说着走回座椅,缓缓坐了下来。
龙少阳淡淡一笑道:“夫人过奖了。医道何其博大精深,龙某不过幼时读了几本医书,初窥门径而已,通之一字,万不敢当。在下乡下有一治头痛的偏方,所用都是常见药材,薄荷、川芎、荆芥各一两,羌活、白芷、甘草各五钱,研磨成末,每日早晚各一次,饭后清水服下。夫人若不嫌弃,不妨一试,我回头便将方子写下交给程伯。”
萧夫人点头道:“偏方土法,自有其玄妙之处。多谢公子赐此药方。”抬眼向窗外看了一眼,顿了顿,又道,“夜色已深,不便相扰。公子,我这便回去了。”说着幽幽叹了口气,站起身来。
龙少阳点点头,跟着起身,紧走几步,打开房门,只觉一阵冷风迎面袭来。
在外等候的青衣小寰听到门响,快步进来,拿起一侧衣架之上的斗篷、风帽,忙给萧夫人穿戴齐整。
龙少阳微微躬身,徐徐道:“天寒夜黑,夫人请留心慢走!”
萧夫人颔首一笑,转身走出房门。谁知刚走了几步,身子突然停住,顿了片刻,回过身来,只见她眸光闪动,幽幽道:“龙公子,临别我有一言相赠,不知当讲不当讲?”
“夫人但说无妨。”
“今晚一叙,你我可谓语淡味浓。龙公子,这洛城水深鱼多,处处暗流涌动,切记凡事只可直中取,不可曲中求。公子是聪明人,其中之意,自不必我多言。公子请多保重,留步吧。”
“谢夫人良言,龙某必当谨记于心。承教了。”
龙少阳躬身施礼,立于阶前,目送这一主一仆悄然离去,只见那灯光越来越远,终于消失在黑暗之中。不知怎地,此刻他的心底忽然对这位萧府女主人升起一种怜惜之感。
举目东望,其时残月未升,夜阑人静,冷风袭来,寒意浓浓。“雪终于停了,想来明日会是个好天气。”他喃喃道。
一转身,步入房中。未几,吹了蜡烛,本已寂静的竺舍霎时一片漆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