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唤韦肃进殿。韦肃整理了一下衣冠,躬身轻步趋入殿内。
午间的阳光透过窗棂,射在韦肃如弓的背上,他跪拜的方向,背着身子站立一人,身材瘦长,从头到脚穿一身紫色罗绮袍,上面绣着几只白色鹳雀,展翅凌云,颇有栩栩如生之感,头上戴着一顶紫金打就的镂空双龙吐珠发冠,华美至极。
“京中还有多少神策军?”
那人声音低沉,竟不是一般阉宦尖细的音色,听上去权以为是个饱经风霜的风烛老人。
“满打满算,能凑齐一万人。”
“即刻把所有人召集起来,休整车马,城南待命。”
“晋公,难道是要?”
田令孜并未答话,轻轻咳嗽一声,转过身来。他容貌倒也不俗,只是憔悴枯槁,肤色蜡黄,发冠掩盖之下,满是白发,左右鬓角各两缕长长的头发垂下来,直到胸前,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眼眸中透出一股深不见底的寒意。
“注意守住下面人的嘴,免得叫官吏百姓心中不安。”
“是。”
“晋公!”
门外轻传一声喊话。十名神策卫列成整齐的两队向这边走来,为首的和其余人一般装束,只是腰间的佩刀有所不同,神策军所配蟠纹金刀,刀身较细且长,这人的佩刀却不然,刀身宽寸余,短而弯曲,形似夜叉的獠牙。
“荆亢,什么事?”
“回晋公,皇上睡醒了,哭闹着要见您。”
“你去安排吧。”向韦肃分派已毕,田令孜匆匆往清思殿去了。
嵇昀和萨迪娅赶回长安城时,已经是第二日天晓,萨迪娅因受伤失血和一路波折,此时昏迷不醒。而南门外驻守的士兵清一色地换了着装,见是嵇昀,便上前拦阻。
“站住!奉诸葛大人令,长安全城戒严,不许进出!”
嵇昀道:“请问是哪位诸葛大人?”
“长安令,诸葛爽大人。”
“怎么不是神策军驻防了?”嵇昀心中起疑,拿出萨迪娅的腰牌,“我们是右神策军,是潼关回来的伤兵,急需入城治伤。”
守城兵打量了一番嵇昀,“你等着,我去问问。”说着将腰牌一并拿去,请示过后便对二人放了行。
“咚咚咚...”敲开家门,老妈子见嵇昀背着满身血污的萨迪娅,着实吓了一跳,连忙请进家门。萨母心疼万分,急唤妈子去寻大夫,又怕她步履迟慢,改叫嵇昀去了。
嵇昀按照萨母指的地址,找到了郭子礼大夫的家中,郭夫人说城东的韦大学士害了病,郭大夫昨夜便被请去了,嵇昀又慌忙寻到了李子郭大夫家,李夫人也如是说。万般无奈,嵇昀问明了韦大学士的住址,登门寻医。
须臾,已来到韦府门前,这府宅庄严气派,一看便是官宦人家。大门紧闭,嵇昀敲了许久,才听府里管家问一句:“门外是谁?”
嵇昀答道:“李郭二位大夫是否在家?”
管家打开门,探出头来。“两位大夫在给老爷看病,你晚些再找吧。”嵇昀拱手,“老人家,行个方便,我家中也有急重病人,韦老爷看病留一位大夫即可,另一位请随我去。”老管家面露不悦,也不答话便要关门。
“得罪了!”徒说无用,嵇昀索性一把按住老管家的手,推开门迈步进来。
“哎!你这个人怎么这样唐突!”老管家拦阻不住,“郭大夫!李大夫!”嵇昀边喊边闯,穿过前厅,来到后厅。见到了病榻上躺卧的病人和一旁施针的两位大夫。
嵇昀张口便道:“请问哪位是韦大学士?”
“敝人便是。”床上的人微微起身答道。
嵇昀拱了手道:“在下嵇昀,搅扰到先生养病,望您见谅。”
“好你个贼小子,终于逮住你了。”老管家追赶到,一面喘着粗气,一面扯住嵇昀的衣领往外拽。
“管家,不得无礼。”韦大学士道:“你有什么事吗?”
嵇昀道:“家中有人重伤,想请李大夫或郭大夫去救人。”
“那是自该去的。郭大夫,你随这位小先生去吧。”
郭子礼道:“不,当年先父给王妃瞧病,触怒了王府的禁忌险招杀人之祸,是杜陵先生从中调和,大事化小,您对郭家有救命之恩,如今身体抱恙,正给了郭某报恩的机会,我哪里肯离先生而去。”
“那...李大夫,只能烦您前往了...”
李子郭道:“韦先生说哪里话,十多年前我初来长安,无一技傍身,是您老可怜我,不但供我食宿,还出资叫我拜师学得了这身医术,今天看您这个样子,我哪能舍而不顾?”
“杜陵先生!”嵇昀见二医不肯,神色不由得万分情急。
韦杜陵微一沉吟,瞥见手臂上施灸的银针,忽然伸手去拔。
“韦大先生!”李郭二人慌忙阻拦,韦杜陵道:“假若为医治我韦庄,而耽误他人的性命,我宁可不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