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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能找个天长地久、心灵相通的伴儿,可最后谁做到了?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自打小叶出事以来,我总是隐隐感觉我和张若雷好像也快要到头了。
我强迫我自己不去想这些,可这念头却像毒蛇一样,总朝我吐出腥红的信子来。
它威胁我!
老娘怕吗?
当然怕啊!
老娘怕得要命。
老娘恨不得当个缩头乌龟,恨不得掩耳盗铃,恨不得出了车祸失忆......可,年龄一天天大了,才发现,生活是自古华山一条道,只能面对,只能拼了命的往上爬。
天气居然陡变,飘起了零星的小雪,我开了车窗,雪落地也就化了,落在车身,落在人的皮肤上,瞬间化成一小点水点子,它不知道刚才自己还是六出奇花飞片片,古时候多少文人墨客都对它又是颂又是咏。
天奇阴,风力也陡然强劲许多,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雪。是为了小叶而来的吗?
《窦蛾冤》里,六月飞雪。这是北方初冬,下雪不算怪事。老天知道人心,应了景,衬了人的心思。这人间一应的美、丑、阴谋、诡计、坦荡,他心里都有数得很。
远远进了墓园,出租车停在那儿,后备箱关得死死,司机一个人坐在司机位,样子百无聊赖。我和张若雷下车,直奔小叶的墓地,却没有人。不值春秋二祭,整个墓园分许多区,每个区也不过零星几人而已,去化宝烧纸钱和祭品的地方也没什么人,只有一家,新出灵的,用半截美载了半车的祭品,人们都披麻戴孝,执幡引灵,再加上哭的,乱作一团。
严格意义上讲,小叶也是今天出灵,但远没那户寻常人家热闹。
她来时,被人嫌,遭人弃,孤苦伶仃。她应该没想到死时也这般冷清。我不禁哽咽,甚至忘了去而又返究竟是为什么。
有些泪目,张若雷扶上我肩膀,我知他想安慰我。但此情此景,又怎能不让人心生寒意?张若雷递过来纸巾,我打开,抽出一张,拭了拭眼角,又重新回到她墓地,黑色大理石墓碑,我看着墓碑上她的名字,这墓园也怪,林间穿梭着的不是乌鸦,反喜鹊更多一些,管理员说,经常有吃的,尤其是冬天,这些鸟儿比人精,知道哪儿有好处,当然就在哪儿落脚,它们可不忌讳什么活人死人的。
雪,这会子倒有了渐停的意思。是小叶在天之灵见我们去而又返心里记挂着她,不舍得我们立在她墓前冷吗?
怎么活着的时候没......
我几度哽咽,张若雷抱着我肩膀,我知道他是怕我伤心过度,可我还是轻轻挣了出来,我不想让小叶觉得我是在跟她这儿耀武扬威。
张若雷知道我心思,陪着,不说话。我说:“以后春秋二祭,都我们来拜她吧!”
他答:“嗯。”
我眼眶又红,说“从前只知道小叶爱热闹,可能她是先知,早知道自己是这样的命,来时冷冷清清,走时也是孤身一个人上路。她原是那么爱热闹的一个人!”
我捂住脸,终于失声痛哭。这么多年的委屈,淮海当年跟我夫妻义断情绝,萧晗当年横刀夺爱,一个人带着淮平赁屋而居,那时没钱,穷得要命,又不想讨扰娘家,先前就租了个老破的民居,半夜对门的老光棍“咣咣”砸门,找工作到一个新的单位被人排挤又不敢出声,因为怕出了声就丢了工,淮平后来上学被同学欺侮差点儿自闭,我求告无门满世界帮他转学,后来帮张若雷打工,他冤我进了看守所,再后来发现淮平吸毒......
我心说,小叶啊小叶,你倒是给自己寻了个好去处。人都道早早死了的可怜,却哪成想那些还活着的、瘦驴拉硬屎硬扛硬撑着的人才更可怜!
我捂住嘴巴,风把我的哭声一片一片撕得粉碎,扬在风里,瞬间就落地消失于无形。张若雷没过来安慰我,也许,这世间只有他懂我,也只有我懂得他。他知道我哭的不止小叶,甚至不是小叶,我在哭我自己。
我死了吗?
可是,我还活着吗?
这世间,有多少人活得生不如死!
又谁说大悲无声?
出了墓园,出租车也早没了影踪。那个位置空荡荡的,我看见那空,呆立好久,都不觉得冷,我是怕冷的人,一到冬天总手和脚冰冷,刚认识淮海那会儿,我们出去逛街,他会买个烤地瓜让我捧着,这细节我一直记到现在,那时,我以为那是可以用一辈子去回报和缅怀的爱情。
可他真的爱过我吗?
想到这儿,心里真是酸楚。如果真的爱过,不爱时竟可以做到那样恩断义绝?人性和人心有多可怕,所谓爱情,又有多不靠谱。
张若雷呢?他现在说爱我,以后呢?我们真的有以后吗?可是有了以后的又怎么样呢?还是没能到头儿。
张若雷开了空调,车子里很快暖和起来,我头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睛东想西想。也知道那些想也没什么用,又解决不了什么问题,但还是愿意那样,东想西想。人啊,都是这样自己给自己累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