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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榛等人回到芦花村,已是春意盎然。
桃红柳绿,雀鸟齐鸣,一片新绿照眼。四围的芦苇,新芽怒发,密密层层的,绿浪起伏。
早春的海,出奇的安静,像一个乖孩子。海水拍打着堤岸,浪头嬉戏追逐。远远望去,澄碧无垠。海风吹来,还带着新鲜的凉意和浓浓的咸腥味。
一路走过,好山好水好春光。春日美景看个不够,心中说不出的舒畅。
人勤春早。可奇怪的是,此时不但海边空空荡荡的,看不到一艘船只;就连村外的田野上,也不见有劳作的村人。
村口静悄悄的。几株大柳树柔条垂地,织成一片朦胧绿烟。渣渣的鸟叫声,自浓荫处泻*出,清脆悦耳。
三人牵着马,慢慢走着,一面向四处张看。
虽是下午,阳光却很好,风声细细。明亮亮的大白天,却是如此出奇地安静,蓦然让人生出几分莫名的不安。
进了村子,街巷不见人迹,家家院门紧闭。周围静悄悄的,就连平日里的鸡鸣犬吠声也听不到了。整个村子,变成了一座死寂无人的荒村。
三人不由心中着慌,脚下步伐加快,穿街过巷。走不多时,已来到了梁员外的宅院前。
梁员外家的大门,一样紧紧关闭着。缀满绿叶的树枝伸出墙头,随风飒飒作声。院内悄然无声,听不到人畜活动的声音。
三人心中疑窦丛生,急于想探个究竟。赵榛走上前,用手拍打门环。好一会,不见有人应声来开门。
阮小七急了,将马缰绳一丢,几个大步上前,举起拳头就猛力捶打院门。
咚咚!
咚咚咚!
咚咚!
像一湖平静的水,骤然扔进一块石头。砸门的响声打破了村子的沉寂,惹得不知何处的狗叫了起来。
忽听得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院子里传来。有人到了门口,颤着声音问道:“是谁啊......谁在外面敲门?”
三人一听,是梁员外的声音。阮小七大叫道:“梁员外,是我们啊!”
院子里面静了下来。稍顷,门闩响动,院门拉开一道缝,梁员外的头探了出来。
还未待他说话,阮小七已一把将院门推开,嘴里喊着:“员外,你啰嗦个啥,快些开门啊!”
梁员外身子向外一仆,差点摔倒。赵榛赶忙扶住他,一边问道:“员外,这到底是怎么了?怎么家家关门闭户,外面连个人也看不到?”
梁员外朝两边看看,忙道:“几位快些进来,进屋再说!”三人把马牵进院子,梁员外随即关好院门,上了门闩。
院子里没有人。屋檐下一棵石榴树,长满了嫩绿的叶子。三人将马拴好,梁员外在前,几个人一起向跨院走去。
刚迈进跨院,就听得人语声响起。马扩、田牛、末柯已从屋里走出来,却不见方圆。
“方圆呢?”赵榛一愣,心中生疑,不禁问道。
田牛面现悲伤之色,抢先答道:“方圆出事了!”
“出事了?”阮小七也大感意外,“出了什么事?”
马扩此前还带着笑意的脸,立时阴沉了下来。他皱了皱眉,点点头:“方圆出了意外,就在前些日子,不治身死。”
赵榛还待再说,梁员外招呼一声,说道:“别在这待着了,进屋去说!”
众人进了屋,各自坐了下来。马扩看了一眼萧若寒,没有说话。赵榛这才想起来,还没给几个人引荐她。
他把路上的情形约略一说,马扩等人不住点头。萧若寒与众人一一见礼,重又坐下。
“到底出了什么事?村子里怎么是这个样子,方圆他出了啥意外?”阮小七有些等不及了。
梁员外张张嘴,看看马扩,方开口道:“马大人,我看,还是由你来说吧。”马扩点点头,抬眼望了望屋外,神色凝重。
阳光洒了一院子。墙根下几丛绿竹,新叶初发,潇潇有声。树影落在窗台上,一阵明,一阵暗。
马扩的声音有些沙哑。
原来就在一个月前,登州府的官吏突然造访芦花村。
芦花村是个小村落,户少人稀。村民多以打鱼为生,间或种几亩田,植些桑麻之属。村里的大事小情,日常都由里正(村长)出面,村民图个清闲。这么多年来,哪怕在大宋治下,一年到头也难得见个官府的人来。
如今芦花村名义上已归属大齐,不过充其量也只是个名分。虽常有大小商船由此经过或停靠,但毕竟是个小渔村,地处偏僻,物产有限。倘若还有什么值得言说的,那就是村外近海处,芦苇环绕的一大片海湾,辽阔静深,能藏的下上百艘船只,称得上是天然良港。
登州府县懒得过问,村民的日子还和从前一样,并无二致。可这一回竟有登州府的官员来到芦花村,煞有介事的,着实有些不同寻常。
村民们被召集到村中的大场院里。好几百口人,挤在一起,乱糟糟的,人声沸腾。
多少年了,村里都没有过这样的场景。小孩童们倒是挺高兴,在人丛中钻来钻去,闹个不停。大人们都有些心神不安,不知道会是什么事情。
果然,一个身着官服的官员登上了高台。人群一下子安静下来,连那些小孩子也都藏进了大人怀里,所有人的目光一起望向他。
那官员朝着人群扫视一圈,脸上的神情凝重。他清了清嗓子,很郑重地说道:“众位乡亲,下官受知府大人委派,前来贵村,有一事相告!”
“有事快说吧,别啰嗦!”人群中有人大喊。
“黄鼠狼给鸡拜年吧!”哄笑声四起。
“你快些说吧,有啥好事?”声音里不无调侃。
那官员面色一沉,回头示意身边的随从。那随从会意,向远处一招手,顿时有二三十几名兵士围拢了过来。每人手中拿着弓箭,眼神凶狠,如狼似虎般。
“肃静!”旁边有官吏大声呵斥。
那官员咳嗽几声,小声骂了一句“一群刁民”,又继续说道:“芦花村地处偏远之地,土地贫瘠,往来很是不便。现今官府体恤民情,不惜财力,在登州另辟一地,请各位乡亲迁了去!”
话音一落,人群中立时像炸开了锅。不少人被这意外惊呆了。有几个老者气的胡子乱翘,几乎要晕了过去。
“凭什么让我们搬家?”
“我们祖祖辈辈在这多少年了,祖坟都在这里,怎么迁?”
“要迁,总的有个由头吧!”
“老老少少的,这几十口人,换个地,你让我们怎么过活?”
“你要我们到什么地方?我们都是打鱼的,离了海,吃什么?”
有几个年轻的小伙子冲上前来,要与那官员理论个是非曲直。
“噤声,肃静!”那官员低喝一声,怒容满面。几名兵士早已冲了过来,张弓搭箭,正对准了那几个年轻人。
“各位乡亲,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官员背着手,在台上踱着步,猛然抬起头,厉声说道。“今个我不是来和诸位商议的,是来通报一声。”
说到这里,他一下子提高了声音:“这是官府的命令!搬,也得搬;不搬,也得搬!没得个商量!”
人群中发出几声怒吼,又有几个人冲到台前。那官员冷冷一笑,向后退了几步,脸色陡变,骂道:“一群刁民,果然是敬不得!”
手一挥,不知从哪里涌出上百名兵士,持刀携弓,将一众村民团团围住。
“都不要乱动!否则,格杀勿论!”一名军官跳上站台,大声喊道。
几支箭从村民头顶飞过,落到远处土墙下。人群暂时静了下来。
那官员向前走了几步,阴阴笑了两声,语气又变得和缓下来:“众位乡亲,给你们三天的时间考虑。有什么条件,尽管提出来。下官回去一定禀报知府大人!”
“三十天内,必须搬离!若是抗命,别怪下官不客气!”他又补充道。
人群中一阵骚动。
“我们不搬!”
“对,不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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