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缆绳,站在船舷边。
刘能看着这个一头乱发、满脸油污的壮汉子,面露厌恶之情。转头要走,忽又回身盯着沙真的脸看了几眼,开口问道:“你是做什么的?”
沙真摇晃着两手,嘴里呜呜着,却说不出话来。
刘能大为惊异,兴致十足地盯着沙真。
赵榛赶忙走过来,陪着笑:“军爷,他是个哑巴!”
刘能这才失望地一笑:“他奶奶的,怪不得!”
金兵收了画像。刘能伸伸懒腰,走到金军军官面前:“大人,没有人犯!”
军官点点头,站起身,就要走下船去。
众人暗暗松了一口气。只待金兵下船,好撤回踏板继续前行。
那金军军官一脚已经踩上了踏板,忽然又转回身来,招呼几个金兵回到船上。
众人面面相觑,心内俱是忐忑不宁。
金军军官在船头站定,叫过赵榛,问道:“船上的人都在这里吗?若是胆敢窝藏罪犯,可是要掉脑袋的!” 说罢,右手在喉间一划,做了个杀头的动作。
赵榛心里暗叫不好,脸上却堆起笑来:“船舱内还有个病人,只是不便与人相见。”
军官皱起眉头,似是很不解。
赵榛赶忙走到刘能身前,拉拉刘能的衣袖,暗暗将一大锭金子塞到刘能手里。
刘能一愣,还是将金子拢在袖中。只听赵榛说道:“仓中确是还有一人,只是得了传尸病,实在不敢与各位军爷相见。”
传尸又叫肺痨,就是现在所说的肺结核。古时,肺痨与伤寒、瘴气、疠风和虏疮并称,被古人视为大疫,有“十痨九死”之说。
东汉华佗在其所着《华氏中藏经》中说,“钟此病死之气,染而为疾,故曰传尸也”。大意是说恰逢这种病的尸气, 容易感染而得疾病,所以称之为传尸。
刘能听赵榛说完,也是神色一凛,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两步。他走过去,凑到军官耳边,低语了几句。
军官侧耳听着,不住地点头。刘能招呼金兵,就要下船。
那军官却大声喝止,冲着刘能喊道:“你,带人下去看看!”
刘能身子一颤,差点从船上掉下去,说话的声音都变了调:“大人,这怎么使得?那传尸病一旦染上,可是要人命的啊!”
军官满脸不屑:“下去看看!放跑了犯人,一样砍你的脑袋!”
刘能在心里把军官的祖宗八辈都问候了,可是毕竟不敢违命。只得用长袖使劲掩住了口鼻,带领两名金兵,极不情愿地跟在赵榛身后,进了船舱。
舱内一盏灯笼,随着涛声来回摇晃着。
昏暗的灯光下,舱内乱七八糟地堆了许多物事。船舱的尽头,铺着些苇草,上面躺了一个人,身子为一床破旧的薄被盖了。
那人身子在被里蠕动着,发出轻微的呻吟声,不住地咳嗽。仓内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草药味,呛人眼鼻。
赵榛走上前,轻轻将被角掖了掖。
刘能示意两名金兵上前去看。那两名金兵对视一眼,却仍旧立在原地,动也不动。
刘能气得心里骂娘。奶奶的,他这个王府的大管家,连个金军小兵都使唤不动。
没办法,只好自己动手了。他心一横,双手将袍袖牢牢掩住口鼻,慢吞吞地靠近铺边。
病人忽然剧烈咳嗽起来。赵榛小心搀起他,拿起边上的一个黑瓷盆。病人身子一歪,将一口浓痰吐入盆中,复又躺倒,沉重的喘息声清晰可闻。
刘能吓了一跳,不觉向后跳了几步。定定神,还是硬着头皮走了过去。
他低头去看。
只见病人头发散乱,双眼紧闭,一张脸蜡黄如纸,上面不知敷了些什么草药,乌乌的让人恶心欲呕。
刘能再也不敢看第二眼。回身招呼金兵,逃一般地跑出船舱。
眼看着刘能和金兵出了船舱,赵榛才长长松了一口气。
他和躺在地上的马扩相视一笑,随即也上得船来。
只见刘能身子伏在船边,大声呕吐着。金军军官有些厌恶地盯着刘能,却也没说话。刘能终于吐完,直起身子,大口喘着气。
夜色渐浓,河风轻吹。草木的清香,和着水中的湿气,有一股好闻的味道。
刘能四处看看,突然踮起脚,轻悄悄走到沙真背后。
沙真正坐在船头,专心地整理着渔网,对周围的一切似浑然不觉。
赵榛的心却又砰砰地跳起来。
只见刘能诡异地笑笑,突然开口大声叫道:“沙头领!”
船上的人都是一愣,不解刘能到底何意。
刘能却洋洋自得地盯着沙真,期待想象中的场面出现。
谁知沙真仍旧不慌不忙地理着渔网,毫无一点反应,仿佛天塌下来也与他无关。
刘能显然很是失望,尴尬地笑笑:“果真是个聋子!”
金军军官嘲讽地看了刘能一眼,冲金兵挥挥手:“走!”
一行人说笑着下了船。
刘能走在最后,忽然朝水中狠狠吐了几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