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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是临时拼凑,多的老弱病残。有的还是乡民,种田的泥腿子,别说打仗,连抡个大刀都费劲。
这样的兵士,如何救援?马扩来时的踌躇满志,一腔热血,早已化为乌有。
离开五马山寨,尚在六月盛夏。绿树荫浓,暖风拂面。此刻北返,已是秋风渐起,满野生凉了。
作为义军的头领,王义是从山寨随马扩一起南下的。
看着马扩愁眉不展的样子,王义安慰道:“大人,您想开些。不管怎么样,我们见到了官家,带回了兵马,总算没白跑一趟。”
马扩只有苦笑:“你看看这些军士,哪像是当兵打仗的?”
一路上,不时遇到北方来的难民。大多衣衫褴褛,面如菜色,行色仓皇。更有携家带口的,破旧的驴车,孩童的啼哭声不绝于耳。偶尔夹杂着几个溃逃下来的兵士,骂骂咧咧的。
继续北行,难民越来越多了。小队的大宋军兵也出现在路上,显然是败退下来的。听说金人攻的很急,汴京城恐怕要失守了。
马扩皱着眉头,不知五马山寨现在怎么样了。
临行前信王殷殷切切,再三嘱咐,自己也是意志满满,俨然胸有成竹。不成想却是这样的结果,看来真的要让王爷失望了。
官家似乎没有调派援兵的意思,这几千兵士更像是敷衍之举。
前面就是淮水了。浑浊的水流卷着泥沙和枯枝碎石,翻滚而去。
太阳即将落山,水面跃动着一片耀眼的金色。
马扩立在河边,静静地望着一江流水。
背后传来“得得”的马蹄声。
回头望去,一个驿卒飞奔而来。到了近前,顾不得气喘吁吁,跳下马喊道:“请问,可是马大人?”
马扩有些愕然,随口应道:“在下正是马扩!”
只见那兵士双手一拱,从怀中抽出一份文牒,递给马扩:“请大人接诏旨!”。
马扩接过来,拆开一看,顿时面色阴沉。
那上面写着:“一人一马不得过河。”
夜色沉沉,河水呜咽。
马扩和王义坐在营帐里,喝着闷酒。
马扩仰头喝下一大口酒,摇摇头,面带无奈:“这老弱病残的兵士也就罢了,如今又要一兵一卒不得过河,到底是什么心思?”
王义呷一口酒,低声说道:“也许官家根本就不愿北渡,也不想发救兵。”
马扩一愣:“那是为何?”
王义将碗中的酒一口气喝下,声音也大了:“小人只是瞎猜,说出来大人莫怪!”
马扩一笑:“这是哪里话来!你只管说就是了。”
王义明显带了些酒意:“大人您想,若不是金人掳掠,皇家宗室北狩,三十几个皇子,那还来的康王爷的皇位?”
“就您说的,看那情形,官家根本没有北返的意思。”马扩一愣。
王义继续说道:“何况当今渊圣皇帝尚在,并未禅位,虽有孟皇后的诏书,可她早已被废,康王爷的这个皇位再怎么说,也是不清不楚的。眼下信王爷在河北、河东聚集义军抗金,一呼百应,声势浩大。要是真的成事,这皇位该归了谁?”
王义压低了声音:“哪怕信王爷不动心思,您知道官家心里什么小九九?再说,要是真的从金人手中救回二帝,那康王爷这皇位让还是不让?”
王义一口气说完,马扩呆坐在那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天色蒙蒙亮。
一夜的宿醉,马扩还在酣睡中。
急促的拍打声惊醒了马扩。帐帘掀开,王义神情紧张地闯了进来,后面跟着一个兵士,满脸血污。
马扩的酒醒了大半,惊声问道:“什么事?”
王义眼中满是泪:“大人,五马山寨已被金人攻破了!”
马扩浑身一颤,声音发抖:“王爷呢?”
王义指着身后的兵士:“这是从山寨逃出来的弟兄。前些日子,金人不知从何处探得消息,说是大人要带兵北上以援五马寨山。金军集了重兵围攻山寨。山上本就粮饷不继,后又被断了汲水之道,苦战数日,山寨还是陷入金人之手。”
马扩一伸手,抓住了那个兵士的胳膊:“那,那……王爷呢?”
那兵士猝然之下,有些慌乱:“听说王爷从后山脱险,不知去了哪里。”
马扩松了一口气,又长叹一声,瘫坐在地上。
又是黄昏,残阳如血。
淮水北岸的官道上,二人二骑飞奔。
向晚的风很大,吹得衣袂飘飘。
一根羽毛忽悠悠飞起,只旋上高空。
马扩望着灰蓝的天空,心里也像这羽毛,无着无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