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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困意搅得头脑昏昏沉沉的。一路走下火车,侍从官们忙为他撑起伞,雨丝轻飘飘的落下来,交织出如烟似的薄幕,像是初春长出的青草,又像是柔软的羽毛。
天光白寥寥的,远处的高楼若隐若现,他想着沈蔷薇,不由得加快了脚步。因着街上早已戒严,汽车疾驰而过,很快便回了督军府。
朱漆的大门开着,门口的大红灯笼也是亮澄澄的。汽车拐了几个弯,恭敬的说:“七少,大帅在正厅等你。”
苏徽意虽然归心似箭,但许久未归,依着苏家的规矩,自然要先见过长辈。雨丝绵绵,将偌大的督军府遮挡的朦朦胧胧的,好在四处都亮着灯,只是冷雨潇潇,映衬在这样的大宅子内,不免生出一种萧瑟悲凉的感觉。
直到了正厅,听差乌泱泱的涌出来,苏徽意下了车,被一群人簇拥着进了正厅。就见韩莞尔自沙发上站了起来,脸色惨白,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喃喃着,“七少。”
苏徽意略一点头,走向苏笙白,唤了声父亲。苏笙白见他面颊消瘦,气色也很差,就说:“这一次受伤也算让你长了记性!”
他神态和缓了一些,继续说:“你走的这段日子府里出了一些事,我年岁大了,许多事情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老七,你别怪我。”
苏徽意闻言怔了怔,直觉里与沈蔷薇有关,他问:“出了什么事?”
苏笙白不愿细说,皱了皱眉头,“还不是她自己作的!”他说完这一句,就拂袖走了出去。韩莞尔看了苏徽意一眼,急匆匆的追了出去。
苏徽意怒道:“人呢?”他一边问,一边已经面色不善的走出去。迎头撞见苏青阳闲庭信步的走过来,“老七啊老七,你命还真是大,这都能死里逃生!”
苏徽意此刻心急如焚,目光冷厉的看了他一眼,就快步朝外走。不妨身后的苏青阳说:“蔷薇这丫头胆子大的很,不仅弄死了六姨太,还在你下落不明以后,跟那个乔小少爷私奔了。没想到半路汽车爆炸了,两个人都死了。老七,你说这算个什么事儿……”
他还没有说完,苏徽意已经一拳打在了他脸上,这一拳用了很大的力,他当即踉跄着跌在了青石板上,却也并未动气,只是冷笑着说:“老七,真想不到你也有今天,不过一个女人而已么?值得这样动气么?”
苏徽意明知道他是在故意激怒他,冲上去拎起他的脖领,又狠狠地打了一拳,“是不是你做的?!”
苏青阳也抓住他的衣领,愤怒的说:“我倒希望是我做的!老七,你那么聪明,怎么会不清楚是谁做的。”
小雨如丝似的落在苏徽意的脸上,他的嘴唇微颤,脸苍白的没有血色似的,像是桌上的那方荔枝冻。又像是泛光的瓷釉,此时静默无声的发着怔,那双深潭似的眸子仿若干枯的沙漠,生出寸草不生的落寞。
他旧伤未愈,又突然间受了这样的刺激,胸腔起伏着,忍不住就低低咳嗽起来,林宁为他撑了伞,“七少,你的伤还没有痊愈……”
苏徽意看着苏青阳,说:“老二,事已至此,你不妨告诉我你想要什么?”
他原本生的英气,这些年磨砺下来,眉目越发的逼人。这样冷冷看人的时候,便带着一种杀伐决断的狠厉。苏青阳笑了笑,“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实话说,这次的事老爷子没有让我去做,所以我并不清楚沈蔷薇是不是死了。”
苏徽意像是猛的受了一击似的,他原不是个会方寸大乱的人,只是此刻脑中纷纷杂杂的,理不出一丝的头绪,那小雨落得婉约凄迷,朦朦胧胧的遮在眼前。明明是春日的细雨,偏生出冷冬的寒意来。
他缓了好一会儿,才说:“老二,你我这么多年的兄弟,你是个什么样的人我清楚。你心里想的什么我更清楚!”
他蓦地松开手,转身朝外走,放眼去看,这旧宅黑漆漆的,前面那一方是长长的青石路,两侧是碧瓦朱檐,又深又暗,无端的逼仄。
那一种茫然袭上来,他说:“让贺朝明立刻来见我。”顿了顿,又吩咐,“老爷子现今年岁大了,是时候该养老了,请秦先生并几个幕僚草拟文稿通电全国,老爷子也该退位了。”
小雨如丝,轻飘飘的打在他的面颊上,又柔又薄,还带着一丝的痒,只是这样的残夜,长廊下的灯幽幽亮着,像是古庙孤灯,冷寂哀凉。
一切都变得难熬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