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醒狮啃掉最后一口果肉,噗的一吐,那果核便划过一条弧线、打着转儿沉入云海。
    西风崖与云海高度持平,边际常年被白雾遮盖,他现下所坐的位置是用树枝一点一点探出来的,只消再往前踏出一步、就会如那果核一般,从此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
    ‘呼!
    ’
    有斜风涌过,李醒狮连忙压低身子,心头却泛起一丝兴奋,“你吹啊,直娘贼,能把我吹下去算你狗日的厉害!”
    那阵风甚是脸嫩,给人骂了两句,便打了个璇儿、低眉臊眼的走了,临行前,却把云层带出一道裂隙。
    半山处有明光闪烁,透过裂隙,晃得李醒狮一阵眼花。
    他知道那是一个大湖,神武三峰地势雄奇、底部山鞍环成了一个巨大‘凹’字型,山上瀑布溪泉在那里汇聚,便形成了他此时所见的‘沉剑湖’。
    至于为什么叫‘沉剑湖’,李醒狮也有所耳闻。
    ‘凡登门试剑者,败则弃剑入湖’。
    神武宗创建伊始便是一副超然姿态,不止对世俗王朝不屑一顾、与同道中人也一向不多来往,无奈树大招风,有它这个‘无双剑府’横在前头,天下使剑的人就没脸自称剑仙。
    因此,就算有这么一条规矩挡着,上山切磋之人仍如过江之鲤,专等着越过神武宗这座龙门。
    千年以来,沉剑湖不知吞没了多少仙剑奇兵,看似平静的湖面下,实则沸腾着无数屈辱和不甘。
    都是些狗屁规矩。
    李醒狮被那湖面晃晕了眼,不禁在心中暗骂。
    平心而论,他喜欢神武山的景色,却实在没法喜欢神武山。
    这里太高、太美好、离他曾经生活的人间也太远,生活在这里的人都会不由自主把目光投向更高处。
    脚下那片锦绣中土无论发生了什么,与此处的高处不胜寒相比,都会让人感觉无足轻重。
    来到天云峰仅仅半月,李醒狮心里的悲痛已经缓释不少,这个苗头让他很不自在。
    他怕,怕自己终有一天会忘了那家破人亡之仇,所以才要坐在悬崖最边际。
    那种摇摇欲坠、命悬一线带来的惊寒,一次次把他从释怀的边缘抢救回来,告诉他要记住、记住被逼死的李当忍、记住脖子被拧断的贺永年,记住那轰然败亡的东阳李家。
    哪怕他什么也做不了,他也要牢牢记住此仇此恨,仿佛牢记了仇恨,家,就还在。
    “贤侄,你果然在这里。”
    身后突然传来说话声,李醒狮回头一瞧,忙起身行礼:“柳伯伯!”
    眼前这位丹君,还是初见时那副不拘小节的模样。
    须发凌乱不说、一身道袍还黄一块黑一块,照他的说法,便是‘搞炼丹的人整日跟药渣炉火打交道,若是太干净了,丹术造诣肯定不怎么高明’。
    “慢着点,小心起猛了头晕。”
    柳思明笑着把李醒狮从悬崖边拉回几步,上下打量一番,额首道:“好,总算有了些精气神,可比我头回见着你时帅了不少。”
    “略帅、略帅。”
    李醒狮脸上一红,讪讪笑了。
    两人上次见面,便是他被柳夏和杨云风带回神武山那天,他当时颓如病驴、确实没什么风采可言。
    “柳伯伯,您不是在天门峰给掌门师兄护法么,今日怎么得闲了?”
    “武师兄约莫这两日就要出关了,如今已不会再有岔子。”
    柳思明微笑道:“倒是你这里始终叫我放心不下,这便抽空回来瞧瞧。”
    李醒狮心下一暖,忙道:“多谢伯伯关心。”
    “我听徒弟们说,你这几日都待在西风崖看风景?”
    “是,小侄见这西风崖很清净、景色又好,因此来得勤些。”
    “那很好,多往这开阔之处走走,于你是有好处的。
    只是山高风急,你没有修为在身,要多注意些身体。
    还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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