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已至此,青画认命地顺着皇后的指头朝门外看去,果然看到了一个男子。
    看清了他,她有些诧异地瞪大了眼睛,半天没有挪开视线。
    她原本以为所谓的方外师父是个老头儿,结果却是个二十七八的怪异男人。
    青云的冬天特别的冷,她今天穿的是厚实的棉袄还抱着个暖炉,那个男人居然只穿着一件薄薄的丝缎,就像平常人在春夏交接的时候穿的那般。
    他的脸倒是长得俊秀得很的,看他的脸明明年轻得很,一头的青丝却已经白了一半,照理这样的长相应该可以称一声仙风道骨,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整个人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
    这样的人真的是方外之士?青画偷偷给他那诡异的气质找了个恰当的说法:邪里邪气。
    “画儿,还不快叫师父。”
    青画不动,装作一副懵懂的样子悄悄打量着这个来路不明的男子。
    男子朝她微微笑了笑,径直从门口走到了殿中对着殿上的皇后微微俯身行了个礼道:“草民司空叩见皇后,青画小姐有礼。”
    皇后满意点头道:“先生打算教画儿什么?”
    “诗书礼仪,琴棋书画。”
    司空微微一笑,回头看了一眼青画才缓道,“如果需要,还有些别的。”
    ——这个人很诡异。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司空身上的时候,青画却闭着眼睛在细细思索:他方才经过她身边的时候带了一点点奇特的味道,很浅很清,但是她还是注意到了,那是早上在房里闻过的桑花的味道。
    早上莫名其妙出现在她房里的不速之客居然是他?
    如果是他,那他早就知道会有晚上的这场拜师宴,他去她房里真的是找东西吗?还是……只是去看看他未来的学生?想到这儿,青画忽然意识到一件惊人的事情——他如果一直就在房里等着她回房,那她对着镜子叫“宁锦”
    的样子是不是已经被他……
    司空嘴角噙着一抹笑在她面前蹲了下来:“不知青画小姐希望学些什么?”
    青画熟门熟路地换上属于一个十岁痴儿的表情,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衣袖,两眼露出几分兴奋的光芒,急急忙忙把袖子塞进了嘴巴里扯着咬了几口,咧开嘴傻笑。
    青画根本回答不了,殿上的每一个人包括皇后在内都知道的。
    她五岁入宫距今已经快六年,陛下也曾替她找过几个私塾先生,却屡试屡败。
    到后来所有人都明白了,这是个不可救药的痴儿,除了乖巧不吵闹,她和所有的痴呆一样不懂世事。
    司空蹲在她面前,脸上的表情是恬淡的。
    他的眉宇间似乎生来就是有一股闲云野鹤的放荡不羁,眼睛却是带着些执拗顽劣的光彩的。
    他就蹲在那儿,嘴角抿着个弯翘的弧度,似乎真的是在等“痴儿青画”
    说出她感兴趣的技艺。
    殿内的气氛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怪异,青画有些撑不下去了,她知道自己的脊背已经僵直得不成样子。
    “皇后,画儿饿……”
    她瘪瘪嘴揉揉眼睛,吐出了口中的袖子。
    皇后笑着摆摆手道:“开宴,别饿坏了,学什么以后再谈吧。”
    所有的人都松了一口气,纷纷忙碌起来。
    那一顿宴席青画是吃得一点都没胃口的,原本她都饿了一天早就饥肠辘辘,宴上的菜又是皇后派了专人从民间收拢来的特色小菜,她本该吃得很尽兴的,只是被人从头到尾一直盯着的滋味着实不好受,她硬是没了胃口。
    用完晚膳皇后又拉着青画扯了一会儿家常,青画很诧异,在之后的个把个时辰里一直到她启程回闲怡宫,她那所谓的“师父”
    都没有追问她到底要学什么的事情,就这样简简单单让她糊弄过了那一场拜师宴,安然回闲怡宫好好补了顿点心,上床睡觉。
    之后的几天,青画的日子过得祥和得出奇,那个司空像是消失了一般,从那天晚宴后他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不仅他没出现,连六皇子他们几个顽劣的孩子都没有上门找麻烦。
    这样的日子足足过了半个月,一晃眼,又是月圆之夜。
    一年十二个月,每个月的十五青画都是彻夜不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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